“李信之死了？！”

“没错。宫九下了李信之颜面之后,李信之羞于见人，起身离席更衣，不过短短十息之内,他就在众人的注视中，倒地不起,当场暴毙。”

小弟道：“宴会是在李家别院，李信之还是李家人，他怎么会突然死掉？而且除掉李信之，快活王与陇西李氏的合作也不会取消。”

宫九漠然道：“人的生命薄如宣纸。一个秘密，一点利益,甚至一句话,都能让一个人命丧黄泉。李信之那种人，名为世家子，实则猪猡草包,活着的时候浑浑噩噩，也就这次送命送得还算价值。”

黄蓉皱眉：“莫非你已知晓他是怎么死的？”

宫九轻蔑地说：“除了蠢死,这种人岂会有第二种死法？这么重要的婚事，绝不会让一介草包主导。李信之不过是李家推出来,探明各方态度的靶子。靶子倒了,接下来才是正菜。”

小弟道：“看来你已经想好如何对付他们。”

宫九腰背笔直，神情冷漠傲慢：“他们算什么东西,也配与我谈施舍？我不要的残羹冷炙,也轮不到野狗争食。”

玉绝音视线逡巡一周,忽问：“最近谁见过王怜花？”

黄蓉撇嘴：“前天见他和人去赌场花天酒地,身边跟着好几个漂亮姑娘。”

小弟眼神微闪：“王怜花从前天就没回来。”

玉绝音无声看向宫九。

宫九慢条斯理道：“你就这么肯定我见过他？”

玉绝音斩钉截铁道：“你一定知道王怜花的下落,因为你是宫九。”

宫九被玉绝音的话取悦,笑了起来：“前日,王怜花在赌场被王家派来的人带走。我们今天赴宴的时候，他刚刚从家仆手中逃脱，现在正躲在一个谁都猜不到的地方。”

孤傲冷峻的青年神情中暗含无穷恶意。

如何，玉绝音？

你是否会再次为他人与我翻脸？

玉绝音道：“他是否有危险？”

“那要看你如何定义危险。”

玉绝音沉吟片刻，换了一种问法：“我今后还能见到安然无恙的王怜花吗？”

“可以。”

玉绝音松口气：“那就好。”

王怜花躺在锦绣堆里，一动也不能动。

他浑身上下只有眼珠乱转，却对自己的处境毫不惊慌。

窗扉薄纱透出淡淡地阳光，精致繁复的花纹在梳妆台上流淌。高大的琉璃镜内，闺房风光一览无遗。家具一应是檀香木，大小一致的浑圆珍珠被毫不吝惜地串成珠帘，墙角的屏风上缂丝织就的昙花幽静美丽，香炉冒着袅袅青烟。

嗅着气味独特的淡香，王怜花在心中猜测：把他掳来的人是谁，宫九还是李家？

他现在躺在哪儿？

快活王的某个姬妾榻上，还是……李家内院的某张绣床？

室外传来响动。

“……我想一个人静静，你去吧。”

少女婉转稚嫩的声音，掩不住内里的苍白荏弱。

“小姐——”丫鬟急切地出声。

“去罢。”

少女转身就走，衣袂窸窣，向闺房内而来。

丫鬟拗不过主人，跺了两下脚，转身离开。

香风拂过，少女拨开珠帘，坐在梳妆台前，铜镜倒映出清丽的容颜，眉眼间掩不住的哀愁，发间蝴蝶在阳光下颤动，展翅欲飞。

王怜花能从铜镜看到少女，她自然也能从铜镜看到王怜花。

在闺房见到陌生男子，看起来不堪一击的白衣少女竟十分镇定。

俊俏风流的绯衣少年眉眼温柔，笑晏晏道：“仙子姐姐，敢问这是哪处仙人居所？”

白衣少女柔声道：“公子真会说话。可惜，这里不是天堂，而是要你命的地狱。”

王怜花笑道：“仙子姐姐在这儿，这里就是天堂。”

风动珠帘，白衣少女闪至床边，打量着大胆闯入的小贼，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说出你的目的，说不定我能饶你一命。”

王怜花做茫然状：“我一觉醒来就到此处，此时仍摸不着头脑。仙子姐姐，敢问这是何处？”

“真不乖。”说着，白衣少女袖如浮云，飘向王怜花，衣袂翻飞间，青葱玉指点向床上人双目。

一直不能动弹的王怜花忽然一缩脖子，没骨头似的从床上“游”下，以毫厘之差躲过劲风。

“虽然凶点的女孩子看起来更有活力，但张牙舞爪的菟丝花除外。你这样可得不到快活王的宠爱。”绯衣少年笑晏晏站在地上，调笑道。

白飞飞缓缓转过身，仍是温柔如水的世家贵女模样：“李家与快活王联姻，事在必行，没有我，也会有别人。王公子为何要与我一介闺阁弱女子为难？”

“因为我高兴。”

王怜花没有辩驳自己被人陷害至此，他眼中闪动着恶意地光芒，唇角的笑容既惑人又邪恶。

“作恶半生，人过中年，便想洗手上岸，挣得娇妻幼子，儿孙满堂？”

他一字一顿地说：“做梦！”

王怜花打量仿佛弱不胜衣的白衣少女，道：“身居内院却精通武学，还能准确说出我的来历，你也不似看上去那般无害，李姑娘。”

白飞飞神色沉静：“王公子，你若与王爷有私怨，大可用男人的手段解决，何必来这里与我一介弱女子为难。”

王怜花歪头，耍无赖道：“我就是要与你为难，你待如何？”

白飞飞微微叹口气：“那只好对不起王公子了。”

白色花朵在瑰丽的闺房内绽开，少女纤纤十指如玉，在空中翻转时仿佛在拨动阳光，指尖却带着深深的寒意。

绯色衣影在室内跳跃飘逸，恰与白衣合成异色并蒂花，时而靠近，时而分开。

王怜花的身影在室内闪动，尤有余力辨明白飞飞的武学招式：“……穿云破月，分花拂柳，居然是李氏闺阁相传的招式……这招身姿优美，飘渺轻盈，却是我从未见过的招式，莫非是仙子姐姐自创？”

白飞飞停下手，声音转冷：“油嘴滑舌，此乃白氏家传。”

王怜花在三步之外站定，道：“怪不得那么好看，原来是白氏闺阁相传的绝学。”

他微微一笑，“你学了白家秘籍，李家却不知道。”

白飞飞眉峰微蹙，即使在生气，仍旧美的动人心弦：“你不仅要破坏我的婚事，还想挑拨我家关系，抢我家秘籍？”

王怜花在不知不觉间倾身靠近白飞飞，为她勾起一缕长发别在耳后，亲昵地说道：“也有两全其美的方法——跟我走。”

“我一见姐姐，便觉亲切，心生怜爱，不愿出手毁掉如斯美人。只要仙子姐姐跟我走，这里的一切我都不管了。”

轻薄无度，妄自尊大。

被人如此轻浮对待，任何一个女孩子都该怒焰滔天。

可偏偏，这么做的人是王怜花。

绯衣少年容色逼人，举止翩翩，目光灼热，眼眸深处跳动的火焰，带着不顾一切的热烈，其中蕴含的魔力令少女下意识移开视线躲闪。

温热的气息贴近白飞飞耳边，令少女情不自禁战栗：“嫁给快活王那个老男人有什么好？他没我好看，也没我体贴。不如跟我逃走，我们去洛阳成亲。”，亲亲密密挨在一起，少年的手指搭上少女的肩膀，炽热的体温透过衣衫，为她带来奇妙的触感。

王怜花认为，这种程度的亲密对从未出门的闺阁少女已足够刺激。

果然，白飞飞身躯一颤，白玉一样的面庞浮上胭脂颜色。

“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