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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桑郡-终】(1 / 2)

郡守切腹身亡之事,在黎明来时传遍了整座扶桑郡。

郡中百姓皆未多言,内心早有定论,心说必定是幕府相逼,才落得郡守如此下场。

毕竟他们处事不端,也非第一次了。

“幕府……吗……”

觐玉台神社外的一处庭院里,留着月代头的武士正端着酒碗,慢慢喝着酿造的美酒。那酒很甜,他却觉得莫名发苦。

“源风烛那小子,真会挑时候死啊。”他喃喃道,“人也空,魂也空。我等没捞到好处,还要替他背这个骂名。”

本想着夺取太子之魂,或是斩杀他于楼上,可带首级回去进献。可惜算不过他,被他安排得明明白白,做了他环环相扣的陪衬。

[可恶。]

他一把捏碎了手中的碗,像是为自己计划落空而暴怒。

[我应该生气吧……]

昨夜之事,到底有多少是在他预料之中的呢?

[应该生气……]

那人音容笑貌犹在,玩笑言语,却随风而去。

[为何,却这么难受呢。]

平宗谱说着,缓缓取出一个面具。是个翁奉纳,正笑意盈盈地看他。

面前有一个火盆,正燃烧着热碳,散着火星。他将面具丢入其中,熊熊火焰燃起,瞬间吞没了那张面具。

火光中隐约有一人在持扇而舞,又散成飞灰消失殆尽。

舞乐声响起,自神社而出,徐徐传入扶桑郡中。

在望楼中,有人持着郡守生前旧衣,面朝北方,不断招摇着呼唤郡守之名。

“魂兮归来!魂兮归来!”

在那塔楼之上,源风烛已被收殓入棺,换上了一件青衣。寥若太夫为他洁身,栉发,上妆,又用角柶楔开齿,让他含了玉珠。此时他就在观景阁南窗之下,是风水之位,也是他平日最爱来的地方。

少主此刻一定很幸福吧,去了父母都在的地方。花魁想,家主和夫人一定会拥着他,团聚在一处了。

[魂飞魄散。]

怎么可能呢。花魁想着,忽然落下泪来。少主怎么可能连魂魄都散了。轮回不止,却也见不到他了。

寥若捂住脸,无声地啜泣着,大颗大颗的泪珠落下,坠在地上碎成了水珠。

给南国帝王的讣信已快马而去,疾驰在古道上,掀起滚滚尘烟。

岑吟猜测,大约他会被以南国古礼安置,要先停灵七日,而后再行吊唁诸事,迁柩下葬。

扶桑郡一应事务,据说均是他那年幼的弟弟操办。岑吟没有去见他,也不想见他,那个孩子,与她而言与噩梦并无两样。

“萧释。”她忽然轻声唤道。

“我在。”萧无常就在不远处,摇着扇子回应。

“我记得源今时命中无子,太子殿下降生乃是故意为之。可为何他与公主年近不惑,又生一子?”

萧无常闻言,稍作沉思,大略有了答案。

“民间有传闻说,命中无子之人,可收养一个孩子为引。若能随后生下亲子,那个孩子就叫做引子。”他对岑吟道,“有人说是因为那养子命中有兄弟姊妹,所以才借由父母生下。但若有了亲子而不善待养子,便会招来恶报。”

“可源知禾生下来时,似乎是死胎?”

“是啊,情理之中。”萧无常点头,“未降人世,而失其父,尚在襁褓,而失其母。此婴或的确是源今时亲子,但命格必然有缺,何况其兄长是神龙太子,在他之后而生,实难活命。但是……”

“什么?”

“他虽是源今时亲子,但我以为,他是奔着源风烛来的。”萧无常合拢扇子道,“或不如说,他就是为着兄长才降世。毕竟年幼丧父丧母,由兄长一手养大,想必十分敬仰依赖源风烛。”

或许前世,也曾经是太子的兄弟吧。

塔楼之外,铭旌被长杆挑起,招魂幡立在塔楼之外,神舆也已备好,一应出殡之物准备万全。唯一要等的,便是南国帝君降旨,安抚民心,调派后续之事,将他风光下葬。

岑吟在那塔楼里又待了三日。

三日之后,便要离开此处了。

萧无常心知,自己一行人去意已决,只怕是等不到源风烛出殡。那人身份贵重,大小事务,都有朝廷接手打理,工程浩大,很是费时费力。但他有些事,不得不去办,就一直在盘算合适的时机。

功夫不负有心人,好容易让他逮到了机会。因扶桑郡诸事繁忙,极缺人手,所以第三日的卯时二刻至三刻,只有花魁一人守灵。于是一早时,他便趁着四下无人,独自来到了那处观景阁中。

他将门关上,见那口棺材就放在南窗下,便朝它走去。那扇屏风已被修复了,仍放在那里,几乎看不出任何裂痕。

萧无常绕过屏风时,忽然看到棺材旁一道阴影处,正躲着一个人。

那人一袭黑衣,戴着一顶无常帽,正低头打量着棺中那死气沉沉的尸首。在他不远处,那守灵的花魁已睡着了,大约是太过疲惫而紧闭着眼睛。

在棺材东侧,设置着一方酒食,显然是供鬼魂所用的。但萧无常发现,那黑衣拘魂使居然没有去吃那供饭。

“怎么,太子的饭,不好吃吗?”他调侃道。

“不是不好吃,而是不能吃。”黑封沉思着道。

“此话何意?”

“我来时就发现,扶桑郡有彻夜奉纳太子的习俗。”黑封道,“每每入夜,便会在门前放一只碗,有些空着,有些会装东西,以供太子所食。龙逐风原非是寻常人,乃上天界所赐烛龙朝的战神。他之饭食,非我等鬼卒能可享用。”

“兵书降世吗……”萧无常想起了史书中的传闻,“此等灵物,落得这样下场,实在可惜。”

“是可惜啊。”

黑封说着,将手伸向源风烛的脸,尖利的指甲点在他眉心处敲打着,啧啧叹息。

“魂魄已失了。”他道,“烛龙太子……不,该称之为神龙太子,当真消散于十方界中了。”

萧无常所有所思地看着,慢慢走上前来,低头朝棺材里看。

目光所见,便是源风烛那栩栩如生的脸。他平躺在棺木中,神色如故,并无腐朽之态,只如安寝般寂静。

“黄泉贵子……如今真的是一语成谶了。”他感叹道,“可惜了生得这么干净,污名却洗不净。”

“洗净了也无用。身魂俱灭矣。”

“我倒不这么想。”

“哦哟?”黑封冲他笑,“怎么,你另有后手?”

萧无常却解下腰间的青葫芦,打开盖子晃了晃之后,将葫芦口朝手上倒去。

他一连倒了三下,忽然倒出一颗墨绿色的丹药来,与从前所食的金丹全然不同。

“嗯?”黑封凑过去看了看,“这东西是?”

“源风烛的魂魄。”

“哈?!”

“我那日……曾吩咐枕寒星,去扶桑郡城隍处取酒。”萧无常道。

那小人参精还算靠得住,带回了一坛子祭酒。那时萧无常与源风烛约棋对弈,赴约之前,在楼阁中筛了一坛好酒带给那人。

做酒之时,他从葫芦中倒了一颗丹药,丢入了酒水中。

其实他推算出源风烛命中有此一劫,这丹药可保他魂魄不散,护他元神不灭。

若非那时请他饮下那坛酒,只怕如今,的确药石罔顾矣。

这颗墨玉珠,便是他借丹药所聚的魂魄,在将散之时被萧无常收回,只待之后能可归还。

黑封闻言,满脸诧异,嘴都张大了。

“你真舍得啊,”他瞠目结舌,“你那丹药,是佛国尊者给的吧?他自己都没有几斛,还独送了一斛给你。”

“哪有一斛这么多,能有百十来颗就不错了。”萧无常哼了一声,“我只是惜才罢了。好歹,我也是佛国中人对不对,慈悲为怀,能渡则不杀。”

何况龙逐风原此人,可堪佛国护法之位,弃之可惜。

萧无常俯下身,用角柶楔住那尸首牙齿,化去旧饭含,而将墨玉珠小心地放了进去。

源风烛闭上嘴,含住那珠子时,屋内忽然起了一道风,席卷而过,吹动了他的衣衫。

两人低头再看,觉得他似是消减了不少死气,不再那么面色发沉。

黑封伸出手去,又点了点他的眉心。

“亡魂归位了。”他一惊,“神龙太子……”

他话音未落,源风烛胸口忽然升起一团龙气,盘踞其上。龙啸声后,渐渐隐在了他身上。

黑封大喜过望,两颗虎牙都露了出来。他用手拍了拍源风烛的棺材,十分高兴。

“太子!”他兴高采烈道,“我想吃你的供饭,不知可否!”

“那倒头饭有什么好吃的。”萧无常嫌弃道,“给你吃这个。”

他从葫芦里倒出一粒金丹,递给了黑封。

黑封惊讶得虎牙都收不回去了。

“给我吃?”他难以置信,“你真的是萧无常?别是假的吧?”

“不吃我收回去了。”

“别别别,我吃。”

黑封一把抢过来,捏碎了丢进嘴里,咔嚓咔嚓地嚼着,很是兴奋。

“萧释,其实,你人还挺好的嘛。”

“……我怎么觉得你是在骂我?”

“我说冚家铲才是骂你好伐?”黑封哼道,“真是东郭先生与狼……”

“不是白吃的。”萧无常道,“帮我办件事。”

黑封脸一下子就绿了。

“我就知道——”

“你把太子灵柩,送回烛龙郡。”

此言一出,黑封忽然愣住了,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烛龙郡,你是说?”

“烛龙恶鬼,并未安息。”萧无常沉思道,“我以子平术推演源风烛八字,发觉他仍占着太子命格,未能解脱。”

棺材中那人平静如旧,纵魂兮归来,但肉身已灭,不可转圜。

“所以?”

“所以,还需将其送回烛龙郡,以绝后患。”

黑封不做声。他扒着棺材,一脸的不情不愿。

“我知道,拘魂使大人神通广大,有这个能为。”萧无常连哄带骗,眼睛都不眨一下,“你放心,只要你送还太子,烛龙郡那些鬼绝对感谢你八辈祖宗。”

黑封额头上冒起了青筋,硬忍着没有发怒。

“吃人的嘴短,失策了。”他咕哝道,“好,帮你这个忙。但我有个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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