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沐凛心里有点酸。

虽然秦子舒的强势让她有点受不了，到底是全心全意关怀她的师兄啊，就要被某个温婉佳人抢走了……

好吧，仔细想想还是利大于弊——师兄成家了就再也没人管着她了！什么是自由的空气与绝顶的快乐？这就是啊！

秦子舒先小睡了一个时辰，然后用三个时辰帮沐凛把剩下的作业全写完，这时才刚刚过未时。

日暮西垂，沐凛拿着一叠作业一一核对，无一差错。

“师兄你是怎么做到把我的字模仿得这么像的？别说夫子们认不出来，我都要辨别不出了……”

秦子舒笑道：“你的字是我手把手教的，看多了，自然也就会了。”

沐凛心想这可能就是天才与凡人的差距。

她好歹在师父的逼迫下练了百年的字，自成一种风格。到了人界虽没了技能，但还有之前的记忆。从生疏到熟练，将字一遍遍重新练出来。有底子在，沐凛自认为写得不错，没想到师兄看了几天就惟妙惟肖地模仿出来了。

就这么好模仿么？就这么轻易么？

想着想着，沐凛没有继续看下去的兴致了。粗略检查一遍确认了没有问题，压在书桌上等着明天上交。

“师兄，今晚我想去逛灯会，你要不要与我一起？”

“亦真是在邀请我吗？”

“当然。”沐凛回眸一笑。

“恭敬不如从命。”

“月上柳梢之时，师兄弟换上便装，外罩狐裘披风，一黑一白，相携出游。

“今俗无夜，各祠庙张灯结彩，阄为鳌凶，人物台榭如绘……竞赛花灯。”

街道两旁摆满了小摊，各个摊位上高挂着红灯笼，卖着元宵节特色吃食与各种小玩意儿。沐凛的脚步欢快，拉着秦子舒走走停停，在这儿逗留片刻，那儿流连一番，秦子舒只笑着纵容她。

“元宵节的传统习俗有出门赏月、燃灯放焰、喜猜灯谜、共吃元宵、拉兔子灯，我们一一做一遍？”

“都依你。”

秦子舒宠溺地摸着沐凛的头，笑容如清风朗月，如冰雪消融，刹那间春色无边。沐凛被他的笑颜晃花了眼，恍惚间意识到，这是他第一次在自己面前展露出少年风华意气的一面。

她的心不受控制地跳了一下。

无论是何时何境，她都容易为美色所迷惑。沐凛鄙视一下自己，将心中的异动强压下去。

秦子舒看起来再平易近人，骨子里浸透的贵族式傲慢也不会有分毫改变。与之对应的，他的强势与控制欲，令骨子里同样强势的她根本无法和谐相处，更不要说什么举案齐眉、琴瑟和鸣——纯粹是天方夜谭。

视线尽头高高悬挂着一盏六方宫灯。以雕竹作骨架，镶上七彩浅色纱绢，上面彩绘着山河万里，嵌有琉璃和翠玉，六角各缀着一串剔透的白玉珠，风雅而不失华丽。

沐凛的眼眸微微一亮，朝着花灯之下人群最拥挤之处而去。秦子舒自然也看出了她的心思，紧紧拉着她的手，以免被人群冲散。

待到他们二人上前，才发现六方宫灯是当地有名的状元楼的彩头。状元楼主在台上笑眯眯地捋着胡须，朝台下众人拱手一礼。

“多谢诸位前来捧场，想必大家都看到了头顶这盏六方山河宫灯，名为『万水千山』，可谓美轮美奂，精致典雅。其乃帝国宫中退役的名匠所作，以山河万里，赠有缘之人。”

说着，楼主拍了拍手，小厮们举着十八盏灯笼鱼贯而出，每个灯笼上都陈列着一列墨字。

“诸位，每答对一道灯谜，便能获得一支金盏花笺，谁能率先猜对全部的灯谜，集齐十八支花笺，便能获得这盏『万水千山』！”

人群中产生了小小的骚动。白鹿州是文化之州，读书氛围浓厚。风言镇紧挨着白鹄书院，有才之人更是不计其数，一个砖头掉下来砸晕十个，其中九个是饱读圣贤书之人，因此有不少自信之人上前猜谜。

秦子舒含笑看她，“亦真，师兄为你赢得宫灯可好？”

“不必，亦真想要的东西会自己去争取。师兄，我们各凭本事就好。”

沐凛上前一步，也准备猜谜。

秦子舒的眉心微折，转念一想今日是十五，由得她高兴最重要，也就纵容了。

忽然地，沐凛似有所感地朝台上西侧望去，对上一双狭长凤眼。中年男子容貌昳丽，穿着一袭浅蓝衣袍，轻摇着羽扇，别有一派悠然自得的风度，观之可亲。

男子看沐凛直直望过来，含笑略微点了下头，称得上和蔼可亲。

沐凛微微有些疑惑，她并没有见过这个人。秦子舒循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微微有些意外，低声对沐凛道：“这是张山长，张万里。”说完带着她远远行了个学生礼。

张万里点点头，然后移开了目光。

人如其名，张万里坚信“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一年有大半时间在外公费旅游，神龙不见摆尾。书院里主要是各院长与监院们管事，一直流传着他的传说，却无几人见过他。更有甚者，有一届倒霉学生，毕业了才见到张万里一面，据说有个学长当时就感动哭了。

很显然张万里也是上台猜谜之人，这几届的学生基本都没见过他，被秦子舒认出也算是个意外。

台上已备好了纸笔，二人同时上台，与山长与众才子一同猜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