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书是手抄本，但上面的字不是师父的，沐凛往后翻了翻，发现师父用朱笔做了一些批注，所以很显然，师父在研究神族语言。

就这么十七个神符，竟然用了一整本书作注解，所蕴含的内容之深广，实在令沐凛叹为观止。

沐凛大有在这里研究个昏天暗地的兴致，但不好被师父发现她随意翻看他的书，干脆用仙术誊制了一份带走。

回到寝宫第一件事就是坐到书桌前研究它，沐凛直接翻到最后几十页，开始研究她在神遗秘境看到的那个字符。

天光暗淡，夜幕垂临。书案上的红烛冒出一点火光，桌面很快覆盖了一层柔和的光芒。

良久之后，她叹息道：“预知神啊……”

第二日师徒俩启程去九纤山，来而不往非礼也，沐凛准备了一些适合泡酒的药材带给落尘仙君。

一大早，沐凛在庭院中收拾晒干的药草，珍不珍贵倒在其次，都是些稀奇古怪的灵药。折川坐在一旁喝茶，看了两眼：“你倒是用心。”

放下茶杯，又说了一句：“他每次来瀛洲，也不带随礼。”

沐凛眨眨眼：“上次在九纤山摘了落尘仙君那么些鲜果，还收了他的醉言酒，总不好空着手去拜访……”

师父与落尘仙君交情甚笃，自然不用理睬那些俗礼。往日她作为小辈跟随，也没什么顾忌。仙界向来不看资历看实力，如今她与落尘同为仙君，算是平起平坐，她去拜访还是需要客套一下的。

折川倒没有想这么多，在他眼中，徒儿显然有了自己的立场和想法，为人处事做得游刃有余，这是件好事——如果她没有与他生疏的话。

沐凛收拾好起身：“师父，我们走吧。”

折川轻轻颔首，师徒二人化为两道流光，消失在了原地。

出了结界，出了瀛洲，径直往九纤山而去。

师徒二人从山脚下往上爬，九纤山还是老样子，茂林修竹，奇花异草，秀丽非凡。

“若是我将来开辟仙府，也要找寻这样一个钟灵毓秀之地。”

开辟仙府？已经想着要离开瀛洲了吗……

折川看着沐凛：“你出师还早，不急。”

“您不是说能教徒儿的都教完了吗？”特意留了几摞书让她自行参悟。

折川一本正经：“为师忽然想起来，以你的悟性，深刻一些的内容恐怕难以理解，我还是再受累教你几百年吧。”

沐凛：“……”

徒儿愚钝真是对不起您了，不过您想教就教吧，至于这么打击人吗？

不过……

沐凛慢慢道：“师父，之后‘几百年’，您真的有时间教我吗？”

复活那位卿卿就在这百年间，复活之后师父天天陪伴呵护还来不及，哪有空管她这个徒儿？而且这么相像的容貌，师父若是留她在身边，那位卿卿怎么办？天天看着她的脸，任谁也会很尴尬吧……

折川有些莫名其妙：“自然。”

隐隐觉得徒儿看他的目光哪里不太对劲。折川心中叹息，徒儿大了，心思也难猜了。

沐凛不置可否。

落尘居的木门大开着，浓郁的酒香从里面溢出，但屋内没有传来任何动静。折川不是头一次遇上这样的情形，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抬步便走了进去。

脚步微微一顿，不想让徒儿看到落尘的醉鬼姿态，交代道：“凛儿，你在这等着。”

沐凛止住了脚步。

明媚阳光透过纱窗洒落进来，为趴伏的紫色身影增添几分慵懒舒适。落尘仙君毫无反应地趴伏在桌面上，凌乱紫袍中露出半张娇艳的脸，脚边倒着几个空坛子，滴落点点酒浆。

折川坐在他身旁，淡淡启唇：“二狗。”

落尘仙君猛地一抖，条件反射般坐直了身子，两眼瞪得老大，花容失色。他侧头看到折川，没好气道：“你怎么又来了？”

“昨日沐凛向九纤山下了拜帖。”这是客人来访前的习俗，如果主人有事不能接待，会回消息婉拒。

宿醉的滋味不好受，落尘仙君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从酒坛子底下抽出一张拜帖，瞄了两眼扔回桌面：“平日里就你跟南姝过来，哪个正式过？我早把这些习俗忘了个一干二净……”

这时外面响起了叩门声：“师父，落尘，我可以进来吗？”

“进来进来！”即使屋里乱糟糟的，落尘仙君也没什么讲究。折川凉凉地扫他一眼，随手一挥，地上的酒坛子和浆液立刻消失不见。

沐凛端着一杯淡绿色的茶水进来，放到了落尘仙君面前。

“在外面闲来无事，我泡了点醒酒茶，你尝尝，应该能缓解一二。”

落尘仙君喜滋滋接过来：“小沐凛你真是太贤惠了，将来不知哪个男仙有福气娶到你，真是烧了八世高香……”

沐凛笑了笑没说话。

喝下之后一股清流在脑海中扩散开，清清凉凉舒服熨贴，头上一点也不疼了，就是身上也有点冷……

落尘下意识拢了拢外袍，转眼看到折川正幽幽看着他，脊背又是一凉。

“……那个，”落尘不怕死地看着折川，干巴巴道：“你也不能太老父亲心思了，白菜养大了被猪拱很正常，徒儿大了总有一天要嫁人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