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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三:温柔的处方(原名)(1 / 2)

男人和同事坐在医院的走廊,看顾瑞慈离去,他终于回家了。

“真可惜,他没有卑鄙到底。”男人评价。

“承认人类的善良,对你来说,真的不容易。”同事也评价他。

男人只是笑,他才不会这么快容易认输,在他眼里,人啊,趋利避害,自古不变。但这次,他失算了,被他选中的人又一次给了他不同答案。

两人并肩往外走,医院的大厅正在发生一起医疗纠纷,穿白衣的拉横幅的,什么都有,连警察都来了。

“最近医患矛盾真的很严重。”同事感叹。

“是啊。”男人点头,兀地停下来,他弯起嘴角,“等等,我找到下一个游戏者了。”

她也是个掌握别人生死的人,用手术刀。

宋处方,我们私奔吧

如果你离去,我该用什么方式怀念你?

多少次,我坐在窗前,想象着你是否会像从前一样,过来敲窗,说,梁温柔,咱们私奔吧。眉眼弯弯,嘻皮笑脸,年轻不老的模样。真好,记忆就像一场不会好的慢性病,我不需要治愈,因为我要记住你,记住你给我的痛。

1、我看上你了,你从不从?

脑外科的梁温柔最近很烦躁。

像随身背着炸药包,谁要惹了她,就冲过去,和那人同归于尽。

也难怪梁温柔心情差,她的未婚夫宋处方一个月前被查出神经鞘瘤,恶性,位置还特别刁钻。要是一般神经鞘瘤也还好,偏偏是恶性,九死一生手术捡回一条命来,也撑不了多久。梁温柔是这方面的专家,也接触过几例这样的患者,术后都撑不到一年。

早上,梁温柔照例去看处方,他正慢吞吞地喝粥。

宋处方出生在一个医生家庭,家人希望他如一记处方,药到病除。当年处方在医科大很有名,成绩好是一回事,主要长得俊,特别秀气,典型的南方人,和风细雨薰出来的温润美好,面容白皙,眉眼柔和,站在楼下等梁温柔,弱柳扶风,兰芝玉树,引得医科大一帮大龄女流氓在楼上喊。

“处方小美人,等你家山大王啊?”

起初两人在一起,多少同学痛心疾首,这个清风朗月的可人儿怎么就落到梁温柔手上。梁温柔是标准的女汉子,第一次上解剖课,一干男女都面色发白,强忍着恶心,就她挽着袖子大吼一声“让我来”。凶残得大家都忘了她本名,叫她梁山,梁山好汉的意思。

女汉子梁温柔表白也很有意思,挑了个夜黑风高的晚上,逮住处方,把他拖到小树林,凶神恶煞地问:“我看上你了,你从不从?”

正是夏天,蚊子很多,梁温柔大概蹲点蹲久了,被盯得满头包。处方静静看她,眸子清亮如水,看得梁温柔几乎要心虚放开他,才金口玉牙吐出一个字:“从。”

尔后笑了,笑得当真是春风拂面,妖孽横生。

梁温柔也笑了,想到手了,就各自洗洗睡了吧。

处方又去牵她的手,把她送回宿舍,这一牵就是从本科牵到博士,从男朋友到未婚夫。毕业后,梁温柔进了脑外科,处方则做药物研究,待在实验室。一个月前处方觉得身体不舒服,去做体检,找梁温柔拿体检报告。

推开门,梁温柔正趴在桌上哭,哭得眼睛红红的。梁温柔是医科大怪物中的怪物,变态中的变态,何尝这么脆弱过。处方看了不对劲,笑着问:“怎么了,谁敢欺负我家山大王?”

话刚说完,就看到桌上的片子,嘴角的笑也凝住了。许久,处方才把梁温柔搂在怀里,轻轻拍她的背,安慰她:“放心吧,温柔,我会没事的。”

2、梁医生,宋处方是死是活,全在你。

这天之后,梁温柔开始做噩梦,同样的一个梦。

她在做手术,像往常一样小心翼翼,每一刀都精准利落。一刀下去,血溅了一脸,梁温柔转过脸让护士帮自己擦掉,眼看就要好了,突然手术室的仪器疯狂地叫了起来,梁温柔告诉自己要镇定,可手控制不住在抖,一阵兵荒马乱,有人说,死亡时间……

拿在手上的刀落下,梁温柔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躺在手术床上的是宋处方。

梁温柔每天被噩梦惊醒,看了一眼闹钟,凌晨四点二十,和处方的死亡时间相同。

她头痛地喝了口水,打开灯,不出意料,那个穿着纯黑西装的男人在客厅里,正在看电视,还非常体贴地把音量调小。男人边看电视,边漫不经心地问:“考虑得如何,梁医生?”

梁温柔狠狠地把水杯扔过去,崩溃地大喊:“滚!给我滚!”

水杯在距离男人一厘米处生生停止了,包括溅起的水珠。

男人回头,也不生气,笑得很亲切:“你太暴躁了,梁医生。”

梁温柔何止是暴躁,她要暴走了。如果有手上有刀,她毫不怀疑会捅死他。

就在得知处方得神经鞘瘤的下午,这个男人就莫名出现,坐在面前,微笑地说:“你的未婚夫要死了。”

他打了个响指,一段视频在梁温柔眼瞳播放,正是处方手术失败死亡的片段。

梁温柔惊恐地望着面前的男人:“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男人顿了顿,微微倾身,俯在她耳朵,轻声说,“我可以让他不用死。”

他保持着这个暧昧的姿势,又说了几句。

梁温柔睁大眼睛:“不行,这——”

“别急着拒绝我,”男人坐回椅子,手指放在唇上,做了个嘘声的动作,“你可以考虑下,如果答应,只要说三个字,我愿意,我就会出现。”

说罢,他开门离开,梁温柔追出去,没找到他。她查了那天挂脑外科的,也没这个人。

他说的方法很简单,以命换命。

梁温柔是脑外科医生,她经常做手术,只要她愿意,答应他,他就能偷走别人的寿命,移到处方身上,延续他的生命。三年,五年,只要她肯,从每个病人身上偷一点,就可以给处方一个完整人生。

“没人会发现的。”梁温柔想起男人的话,“谁知道自己能活多久,他们根本不会发现生命被偷走过”。

只要她肯,只要她在做手术说三个字,我愿意,她就能救处方,处方就不用死!

但梁温柔是医生,医生的职责是救死扶伤,而不是缩短别人的性命。

梁温柔做不到,她恳求男人:“把我的生命时间移到处方身上,就算要我去死都可以!”

“不,”男人摇头,“这不符合我的游戏规则,要么换命,要么死。”

他优雅地笑了:“梁医生,宋处方是死是活,全在你手上。”

3、她爱他,胜于生命。

他这是逼她去做个卑劣的人。

梁温柔本硕博连读十年,不是为了让手中的手术刀变成死神的镰刀,收割别人的性命,而是为了延长病人的寿命。就算没有人会发现,她还是做不到,她会良心不安。

以后她见到处方活着的每一天,她会想,这是她偷别人的,有人因为他,少活了几年。可能因为那几年,他没法抱孙子,他没法看到女儿结婚,他还来不及享受天伦之乐……

可处方怎么办?她这么爱着的处方怎么办?她不想处方死!

梁温柔去看处方,处方抬头,冲她笑了:“山大王来巡山啦?”

“是啊,来看我的压寨夫人。”梁温柔轻佻地挑起处方的下巴。他瘦了,连下巴都尖了,唯有一双眼睛仍明亮,什么都看得清清透透的,梁温柔不敢看他,去摸他的脸,“夫人怎么学外面的小妖精把自己整成锥子脸了?”

“大王不喜欢吗?”处方故意柔柔弱弱地看她,眼睛水蒙蒙。

梁温柔眼一酸,几乎要哭出来,怔怔道:“喜欢,只要是你,我都喜欢。”

处方笑了,把她拉过来,手指放在她的太阳穴上轻轻揉着,心疼地说:“你这几天都没睡好,你看你的黑眼圈都快成国宝了……”

处方按摩手法很有一套,梁温柔安静地趴着,看他青色的胡渣,和空荡荡的睡衣,锁骨凸出来,特别瘦。他本来就清瘦,实验时收集数据,经常忙得忘了吃饭,现在更瘦了,可不损他的清俊。

处方是个很温柔的人,在一起这么多年,只让梁温柔感到满心的暖意和柔情。

她爱他,胜于生命。

梁温柔抓过他的手,十指交缠,她有很多问题想问,问他会死吗,怕吗,他会不会离开她,可她没敢问。两人只是这样静静地待着,没一会儿,有护士过来,说七床的闹得厉害。梁温柔急忙赶过去,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处方坐在床上,眼神充满不舍,还有来不及掩藏的悲伤。

如果他真的要死了,他们没多少时间在一起了。

4、她不管了,她只想救她的爱人。

梁温柔还是狠心离开。

七床的患者是脑挫裂伤,病情已经控制,这两天是留院观察。刚进院时被打得奄奄一息,满头血,现在活过来,正闹出院。一见到梁温柔过来,骂骂咧咧道:“我要出院,再多钱也不够你们吸!你们医院不就这么一回事,赚黑心钱!”

这不是梁温柔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患者,刚进来时,命悬一线,说话细声细语的,情况好些,就开始抱怨医院条件不好,医生技术差,乱开药。梁温柔在医院待这么久,也不是毫无安抚方法,但她今天心情实在差,板着脸生硬道:“现在就给你办出院,但出了院,是死是活,概不负责。”

她这么一说,家属就不乐意了,冲过来:“你怎么说话?咒我儿子死啊?”

一帮人七嘴八舌骂起来,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就推搡起来,梁温柔被围在中间,推倒在地,七号床的病人冲过来举起拳头,就要打她,兀地倒下去。梁温柔脸色一变,刚还在骂她的家属又拉着梁温柔的手哭嚎起来。

“医生,医生,我儿子怎么了?救命,你要救他的命!”

“别吵了!”

梁温柔大吼一声,赶紧急救,ct,颅内出血……等梁温柔从手术室出来,已经过了吃午饭的时间,她坐在长椅上喘气。有护士过来,递给她一个饭盒,不无羡慕地说:“你家处方美人给的。”

他是病人,还给自己打饭。梁温柔打开饭盒,都是她爱吃的,还热着。处方一向细心,知道手术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放在保温盒里。梁温柔大口大口地吃着,吃着吃着,喉咙像被堵住,眼泪一滴滴落下来。

为什么?她为什么要为这些狼心狗肺的人这么拼命?

她被推在地上,没人帮她,没人扶她一把,她还要在手术室十万火急地抢救?这些人不会感激她,只会觉得理所当然,只觉得他们付了钱,就是上帝,医生就得治好他们的病,不然就是医生的错,但生命是可以买卖的吗?

梁温柔抱着饭盒,无声哭泣,她的未婚夫要死了,那是唯一一个会知冷知暖会心疼她的人,是她最爱的人。她可以救他,却在犹豫,因为不想对不起身上的白袍。可有谁在意,他们只想出钱,买回健康,在他们眼里,这只是交易。

那个男人出现了,坐在梁温柔身边,还是那么亲切:“梁医生。”

“别叫我医生,我恶心这两个字。”梁温柔把饭盒收好,她站起来,冷冷道,“我答应你。”

说罢,她走开,只留下一个颓废的背影。

她不管了,她只想救她的爱人。没人会发现的,只要三个字,“我愿意”,多轻松,处方就不会死,他们会在一起,结婚生子,相伴到老。

5、这十几年,她每一天都在学怎么救人,现在却要去夺走别人的生命,

很快就到了星期三,这是梁温柔的手术日。

进手术室前,她照例消毒,水冲刷着手臂。梁温柔的手有些抖,她告诉自己,不要怕,没人会发现的。只要在手术过程中,对那个人说“我愿意”,他就会能偷走别人的生命,今天她准备偷一年。

她不贪心,每个人都偷一点点,她只求处方能活下去。

手套,口罩,梁温柔全副武装。今天的手术难度不大,手术室有些轻松,大家开着不咸不淡的玩笑,就梁温柔绷着脸,一丝不苟。手术刚开始,男人就出现了,倚在墙上,静静地看着她,笑容柔和而迷人。

梁温柔看到他的刹那,手一抖,差点割到血管。她闭上眼睛,深呼吸,要镇定,手是稳了,额头却出了一层汗。手术进行到一半,男人似乎有些不耐,走了过来,俯在她耳边,有点责怪地问:“梁医生,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大家都在继续手中的动作,没有人能看到他,除了自己。

梁温柔没忘,她要说三个字,可她张开唇,却是怎么也没法发出声音,她做不到。躺在手术床的病人做了全麻,他这么信任他们,毫无防备,把生命交给他们去拯救,但她却处心积虑要偷走他的生命时间。

是的,没人会知道,但是梁温柔清楚她做了什么。

她的手术刀是为了救人,而不是让她变成刽子手。

男人皱眉,一直笑着的眼睛,变得阴沉冷漠。梁温柔紧紧地咬着唇,感到四周越来越冷,几乎要将她冻僵。这场漫长而煎熬的手术终于结束,梁温柔逃也似跑出手术室,不过一个小手术,她出了一身冷汗,几乎浸湿了手术服。

她没说那三个字,天知道她用多大的毅力才压制这罪恶的念头,一边是至爱的人,一边是素不相识的患者,出了医院,他们就是陌路。梁温柔痛苦地捂住眼睛,男人坐到身边,冷笑道:“看来你一点都不爱你的未婚夫。”

“下次,下次我一定会说的。”梁温柔咬牙道。

下一次,下下次,梁温柔还是说没出口。她努力了,可是做不到,这十几年,她每一天都在学怎么救人,现在却要去夺走别人的生命,这不是医治,这是谋杀!最后一次,梁温柔给男人跪下了:“我做不到,我宣过誓的,我穿着这身衣服宣誓的……”

“求求你,我求求你,”梁温柔一脸泪水,“我现在就去死,把我的生命给处方!”

“我说过,这不符合游戏规则!”

“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别人,为什么我就不行?”

男人皱眉,不满地看她:“梁医生,我提前告诉你未婚夫的死亡时间,又给你解决方法。可你又想救你的爱人,又想做个圣人,世间哪有这么圆满的事?”

他摇头:“人啊,永远就是这样不知足。”

梁温柔痛苦道:“我宁愿什么都不知道。”

她抱着膝,把脸埋在膝盖上,哭得泣不成声。

自从处方查出神经鞘瘤,她就没一天好过的,天天对着片子发呆,看得都能背下来。位置实在太刁钻了,她把医院这方面的专家都召集起来,开讨论会,大多建议保守治疗,手术成功率太低,处方极有可能会死在手术床上。

可梁温柔不甘心,她和处方在一起这么多年,彼此忙碌,真正在一起没几天。以前她总想,没事,有一辈子,现在这一辈子被缩短成不到几天。而她明明可以救他的,却放弃了……

梁温柔边哭,后脑勺不知疼痛地撞着墙壁,她可以救很多人,却救不了自己的爱人。

6、还好,她还能嫁给他。

处方找到梁温柔,她蜷缩在休息室椅子上,已经睡过去。

手术服没脱,湿淋淋套在身上,头发蓬松杂乱,眼睛凹陷下去,脸白得发青,全是泪痕。这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生病了。她太累了,就算伪装得再乐观坚强,他还是能感到她的彷徨无望。她这几天为他落的泪,比她小半生加起来还多。

“温柔,温柔。”处方轻轻叫她,她没醒,他俯下身,背起她。

每个医院都有长长的走廊,两边都是病房,走过去,就像走一段漫长的人生路。

有人宾客满堂,有人孤苦伶仃,有人在笑,有人在哭,有人在呻吟,渴望拯救,有人在康复,满怀希望,还有人命不久矣,垂死或挣扎……走上一遭,也把人情百态看透一次,人啊,或风光,或苦楚,终究难逃一死,走到尽头,也就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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