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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九:让(原名)(1 / 2)

“我要是庄诺生,我才不会原谅她。”

“还好你不是庄诺生。”同事庆幸道。

男人很生气,他们在吃饭,一家小餐馆,他最近很迷人类的食物,特别是中餐,简直是宝藏,处处是美味。他现在不高兴了,急需一杯珍珠奶茶来安慰自己。

他招了招手,叫餐馆的服务员,去帮自己买一杯奶茶。

服务员是个年轻的女孩,看起来很敬业,很快就买了,大热天的也不嫌他麻烦。

男人接过奶茶,若有所思,他慢吞吞地插上吸管,说:“她很勤快,也很聪明,努力又上进,却总是遭遇不公。”

“是啊,不公平。”同事难得同意他的看法,忧伤道,“可怜的姑娘。”

“我可以去帮帮她。”男人吸了一粒珍珠,决定了,“下一个,就是她了。”

我要去远方,如年少模样

我要给自己一个家,温暖明亮,有光,有风。

当我在家里时,心里暖暖的,充满公平和爱。

1、我想阿晏了。

香城118武警医院住院部。

265床的舒以凡愣愣地看着窗外,再过两天就是中秋,可城市还是不见一点月光。

她有点想家乡,那个在地图上都很难找到的小县城,大概因为小,没有这么多高楼大厦,每当接近农历十五时,月光就倾泻下来,照得床前一地霜白,她就在安谧柔和的月色下,孤独而柔软地长大。

那个男人又出现了,像个幽灵,穿着质地优良的黑西装,笑得一脸无辜,安静地坐在床前,轻声问。

“舒小姐,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舒以凡没回答,但明白他的意思。

她要死了,三个月前,她被确诊淋巴癌,回天无力,他来,是给她一个重生的机会。

但人生真的能重新来过吗?

舒以凡仍看着窗外,好久,才喃喃自语:“我想阿晏了。”

“什么?”

舒以凡的眼神如记忆里的月光,轻柔清澈,充满了细碎的温暖,她扬起嘴角,重复道。

“我想阿晏了。”

2、她配不上他。

十七岁。

舒以凡经过教室,总会假装不经意地望向窗前的那个位置,偷偷看一眼,脸上云淡风轻,心却怦怦乱跳。

她毫不怀疑他有全世界最好看的侧脸,白净清爽,线条柔和,睫毛长而密,低头时一脸专注,抬头微笑,又满眸神采。

这个有着全世界最好看侧脸的少年,就是庄晏,同学都亲昵地叫他阿晏。

舒以凡也叫他阿晏,他们是同班同学,不熟,但认识,还有,她喜欢他。

少女时期最寻常不过的暗恋,甚至找不到喜欢的理由,反正,就是觉得他好。

但舒以凡清楚,她配不上他。

上次老师叫庄晏帮忙发试卷,他走到面前,放下试卷,又去发下一个同学。

舒以凡却失了神,那是一双养尊处优没做过家务的手,十指修长,白皙如玉,漂亮得像只适合做弹钢琴这种高雅的事才不是亵渎。

舒以凡下意识地把手藏在抽屉里,她的手很丑,常年在洗衣粉、洗洁精里浸泡,粗糙得很。

显然,庄晏是不会牵这样一双难看的手,看起来也不搭啊。

舒以凡叹了口气,她是个不自信的女孩。

自卑像一颗种子深深地埋在她心里,慢慢地生根发芽,生长出粗壮的根藤,一旦她有大胆的想法,那些藤就会紧紧地束缚住她,一揪一揪地生疼,告诉她,别奢望这种美好,它们高高在上,她配不上。

如果不是那一晚,他们大概会一直是这样点头之交的同学。

3、一圈又一圈。

那是高三上学期的一次晚自习。

快期末了,舒以凡复习得很认真,等她回过神,同学都快走光了。

她急急忙忙到停车场,发现自行车的后轮瘪瘪的,不知道是被人放气,还是扎上什么东西破胎了。

怎么这么倒霉,舒以凡垂头丧气地推着车往前走,碰上了庄晏。

“没气了?”

舒以凡点头,很是失落,竟然在这么狼狈的情况下遇见他。

“这么晚,打气师傅早关店了,也没公交,”庄晏想了想,提议道,“你家在哪?我送你一趟。”

舒以凡愣了,庄晏却很热情,过来帮她推车,说锁了明天来修,又指了指车后座:“上来啊。”

舒以凡犹豫着要不要坐,最后还是敌不过少年清澈明亮的眼睛,背着书包坐上去。

一路很沉默,舒以凡心儿怦怦跳,不知道要说什么,看着少年清瘦的后背发呆,手紧紧地攥着后座,没敢碰一下,连揪一下衣角都不敢。

走到半路,庄晏停下来,问:“冷吗?”

“不冷。”舒以凡摇头,然后……打了个喷嚏。

庄晏笑了,眼里有揶揄更多是暖意,他极为自然地解下围巾,替她围上。

舒以凡蒙了,感观却又很清晰,就算多年后,她想起这一幕,依旧记得他站在面前,穿着最寻常不过的黑色风衣,比自己高,低着头,眼神专注,一圈又一圈,像拿什么一点一点地把她的心套牢。

再次起程,舒以凡小鹿乱撞的心安稳了。寒风呼呼的吹,她却觉得很温暖,从来没有这么安心过。

庄晏把她送到楼下,就要走了。

“等等,你的围巾!”

“明天再还我。”

“阿晏。”

舒以凡叫住他,她做了长大以来最大胆的事。

她把围巾解下来,踮着脚尖帮他围上,一圈又一圈,就像一个神圣的仪式,连指尖都在颤抖。

庄晏也愣了,嘴角微微扬起,扬成快乐的弧度,他又看了她一眼,说了句“明天见”便离开了。

舒以凡站在原地,直到看不到他,才转身回家,一步一台阶,脸慢慢地红了,到家时,几乎要烧起来。

4、大学见,以凡。

第二天,两人一起去修自行车,只是气被放了,不知是谁恶作剧。

他们一起回学校,沿途不时有树叶被风吹落,校园一片冬的萧瑟,一切都和平常没什么差别,舒以凡却觉得,他们不一样了。

年少的暧昧就是这么心照不宣,又青涩美妙,一个眼神一个微笑,都像彼此的接头暗号。

但他们谁也没有说破,教室上每天都在变化的高考倒计时,让大家都战战兢兢。

换上短袖时,高考也到了。

舒以凡站在过道上,数天空飞过的鸟儿,庄晏站在旁边问。

“你会考哪所大学?”

“香大。你呢?”

“和你一样。”

两人都笑了,舒以凡心又乱跳起来,这算约定吗?

她真庆幸,她一无所长,还好在成绩上能和庄晏旗鼓相当。

“等我们上大学了,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庄晏又说。

“秘密?”舒以凡眼睛雪亮地望着他。

“别看我了,上了大学才和你说!”庄晏亲昵地拍了她一下,“大学见,以凡。”

他笑眯眯地跑回教室,舒以凡看着他,眼热热的,在心里回答,大学见,阿晏。

5、以凡,你别读了。

可惜,那一年,舒以凡没能听到庄晏的秘密,因为她没能上大学。

高考完的第二天,爸妈就给她买了去香城的车票,说有亲戚在那,介绍她去做工,趁暑假赚点学费。舒以凡没在意,她家境一般,寒暑假出来打工是常事。

半个月后,高考成绩出来,舒以凡查了成绩,考得很好,她暗自窃喜,打电话问庄晏,他也考得不错。

“我能提前知道秘密吗?”

“上了大学再告诉你。”

庄晏还是这句,挂了电话,舒以凡心里却甜甜的,高考结束了,他们自由了,也……恋爱自由了,她迫不及待等着在香大遇见阿晏。

香大就在香城,她已经去过,学校很大,有很多高大的火焰树,听说开花时,满树的红火,舒以凡站在树下,想着将来她会和阿晏一起等花开。

她料不到,爸妈根本没想供她继续上大学。

要填志愿时,舒以凡想要回家一趟,爸妈吱唔了半天,说。

“以凡,你别读了。”

“啊?”舒以凡蒙了。

“咱家的情况你也是清楚的,只供得起一个大学生。你爸爸又失业了,家里根本没什么钱,我和你爸想过了,你还是别读了,反正读大学也没什么用,都是打工赚钱,还不如早点出来,将来你弟弟上大学,学费也有着落了。”

舒以凡如五雷轰顶,握着手机的手不断颤抖,不敢置信地问:“妈,你说什么?”

舒妈妈重复了一遍,这次,舒以凡听清楚了,寒气从脚底往上涌,直直灌到她心口,心一阵发寒。

从小到大,她已经一再退让,这次连大学的机会都要让出来吗?

她想吼,就舒以木那烂成绩,能考上什么好大学?别说香大了,连个三本都难。

可她张了张口,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嗓子眼被堵得实实的,太难受了。

6、女儿不值三分钱,是妈妈常挂在嘴巴的话。

舒以凡当天就借钱买车票回家。

从香城到泉县,四个小时,她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想了很多事。

她家有两个孩子,她和弟弟舒以木,可有时候,舒以凡觉得,只有弟弟才是爸妈的孩子。

从小到大,家里有什么好吃好玩的,爸妈都会先给以木,以木不要了,她才能碰。她要稍表现不满,妈妈就说,你是姐姐,要让着弟弟,或者,女孩不需要用这么好的东西。

女儿不值三分钱,是妈妈常挂在嘴巴的话。舒以凡不喜欢这句话,说得她好像是个物品,物品是不需要花钱的,也不需要好成绩。她的成绩很好,却很难得到妈妈的一句赞赏,每当姐弟的成绩单放在一起,妈妈就会唉声叹气,要是你们成绩能换过来就好了,女孩读这么多书有什么用。

她总是这样,好像女儿只要傻傻地长大,等着嫁人就好了,其他什么都不重要,她只会给自己安排一堆家务活,寒暑假早早催她去超市当零工。

每当舒以凡晚上十一、二点从超市下班,看着在玩游戏连一个碗都不会洗的舒以木,不是没有意见,但她知道没用,妈妈会维护他,会说弟弟还小,不懂事。

小?她也很小啊,整个车间,就她年纪最小。

为什么只差一岁的弟弟可以在家玩游戏,她却要在千里之外的流水线一天站十二小时。

7、她和阿晏是两个阶级的人。

舒以凡回到家,就给爸妈跪下了,她想上大学。

不单是为了和阿晏的约定,更是为了自己。她和弟弟不一样,知道生活的苦了,晓得在流水线站十二小时连上厕所都要掐着时间,清楚她要不上大学,她的人生也就这样了,上班赚钱供弟弟,然后到了婚嫁年纪,嫁一个所谓的老实男人。

“我可以申请助学贷款,生活费我自己赚,不要花你们一分钱……”

舒以凡哭了,可爸妈根本不听,妈妈说:“贷款?万一你以后还不起,还不是落在我们身上。况且你去大学了,你弟弟怎么办?你爸一把年纪了,能赚上什么钱,我又腰椎间盘突出,根本不能上班……”

没等她说几句,舒妈妈就哭上了,骂她不懂事,说姐姐养弟弟天经地义,她连亲生弟弟都不管,说泉县多少女儿初中毕业就去打工了,早知道这样,连高中都不该让她读,然后哭自己命苦,老公无能,连女儿都要逼死自己……

又是这样,舒以凡茫然地看着哭天抢地的妈妈,爸爸在一旁唉声叹气没说一句,舒以木倒是说了一两句“姐姐成绩好,让她读”,被瞪回去,也没再吭声。

又是这样,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他们似乎觉得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好东西是弟弟的,家务活是她的,打工的钱是她赚的,但最后都花在弟弟身上。就连舒以凡,听得多了,有时候也觉得,她是个女孩,就该这样,不需要用好的,不配和弟弟争。

舒以凡不再哭了,她站了起来,怔怔地往外走,却又不知道去哪。

她不能去找亲戚,整个泉县都是和妈妈一样的论调,姐姐供养弟弟天经地义,他们都喜欢生男孩。她也不想去找同学,把自己的窘迫和贫穷暴露人前,同情的眼光让她更受伤,最后,她竟不自觉地走到庄晏的家附近。

她没来过庄晏家,就有次帮老师整理档案看到就记住,因为这个小区很有名,是泉县最贵的楼盘。

舒以凡站在小区门口徘徊,连门口保安都注意到她。

她没敢进去,觉得没立场,他们只是同学,就要离开时,听到后面有人叫她。

“以凡!舒以凡!”

舒以凡回头,看到庄晏拖着行李箱跑过来,他看到她很高兴。

“啊,你回来了?”他很是懊丧地说,“怎么这么不巧,你一来,我就要走了。我妈给我报了一个团,今天的飞机,我们要去英国几天。”

英国,那是她想都不敢想的地方。

舒以凡抬头,今天才发现,原来他们差这么多,她看着穿着大方简洁但质地一看就不是凡品的庄晏,又看着自己还来不及换又脏又丑的蓝色工服,脑子突然闪出两个字,阶级,她和阿晏是两个阶级的人。

停在路边的车在催庄晏了,舒以凡笑了笑:“快去吧。”

庄晏要走,又回头问:“以凡,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没有,”舒以凡摇头,腼腆地说,“就想来看看你。”

这句话让庄晏的笑容更灿烂了,眉眼全是欣喜,他不舍地看着她,说:“等我回来就找你。”

舒以凡点头,看着他钻进车,又摇下车窗,冲自己挥手。

她站在原地,没有动,路边的橱窗清楚地照出她的样子,一个疲倦失望的女工人。

舒以凡想到四个字,自惭形秽,没等她和阿晏正式恋爱,她已经脑补一出他父母不同意棒打鸳鸯的戏,想着想着,她哭了,这就是她的人生。

8、我怕我妈怨我。

舒以凡回到家,没几天,被送上回香城的车。

她又一次选择当一个懂事的女儿,一个好姐姐。

从小到大,妈妈会夸她的就是懂事,为了这一句懂事,她要做很多事,用尽全力。

其实,她一点都不想做一个懂事的孩子,可她清楚,她不是弟弟,没人会宠她,懂事的孩子说的话是没人听的。

回到工厂,舒以凡从临时工变成正式工,她成了一名手机厂的流水线工人。没多久,她的大学录取书也下来了,弟弟打电话说,让她去上学,别管爸妈,舒以凡没说什么,只让他要好好学习。

挂了电话,舒以凡走出宿舍,看着黑漆漆的夜,心里绝望而安宁。

她也没再跟高中同学联系,一个都没有,包括庄晏。后来,她又去了一次香大,火焰树开花了,舒以凡看着满树的火红,比晚霞还绚丽,想到阿晏要告诉她一个秘密,但她没遇见他。

那个秘密和庄晏一样,都成了她青春的一声叹息。

电子厂的工作不轻松,舒以凡时常想起庄晏,她把他们之间相处的片段来来去去的回忆,想的最多是那个冬夜,他把带着体温的围巾一圈一圈地围在她脖子上,她感觉从没有被这么温柔地对待过。

深夜人静时,舒以凡翻身对着墙壁时,眼睛湿湿的,总会像这样,在心里叹一口气,说。

阿晏,我想你了。

那个男人还没走,他静静地听着舒以凡缓慢而艰难的回忆。

她如今的情况真的很不好,淋巴癌晚期,肺部感染、高烧、皮肤糜烂不断折磨着她,今天是难得的清醒。

男人问:“高考那年,你为什么妥协?”

如果她争一争,闹一闹,或许父母心软了,就让她去大上学。

舒以凡没说话,好久才回答:“我怕我妈怨我。”

她怕,怕妈妈怨她,怕将来弟弟考不好,怨她,弟弟人生不如意,怨她,家里要出什么事,怨她……况且,她早已习惯退让,小到锅里唯一的鸡腿,大到上学的机会,都是舒以木的。

“你怪他们吗?”男人又问。

舒以凡又沉默了,半响,她才说:“怪过,特别是再遇到阿晏的时候……”

9、还好,还好他没认出来。

舒以凡重逢庄晏,在六年后。

那一年,她还在香城,她已经六年没回家了,连除夕都没回去,就每月寄工资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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