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郡主真是客气。”
郑仙音讥笑道:“如今大郡主洋洋得意,一呼百诺,着实不必再来猫哭耗子假慈悲了。”
郑仙音在渤海这些时日,与大郡主相处的并不算愉快。
贺敏微微泛起笑容,“公主殿下,今日我收到女皇陛下的旨意,不知道公主想不想知道,陛下的谕旨中说了什么?”
“女皇、陛下……”郑仙音冷笑,“在你面前的,不就是上国的女皇陛下吗?”
雪花稀稀落下。
贺敏望着她同情地笑了两下,“对,女皇陛下,不过国无二君,既然永明宫中已经有了一位女皇了,自然不需要其他的什么多余的人了。”
“你!”郑仙音面容青白。
贺敏仰头,对着灰白的天空吐出一口雾气,“公主殿下,我若的你,便不会这么愚蠢。”
“你什么意思?”郑仙音变了脸色。
贺敏嘲笑道:“公主殿下,您本应该坐在永明宫中,受天下朝拜,如今却在这小偏院中,连自己的命运都不能掌握,的确叫人同情。”
“郡主的同情,微如尘埃,本宫不屑。”郑仙音扬起了高贵的头颅,傲然道。
“公主殿下,如此境地,还不明白吗?人只有有价值,才配活着。”贺敏瞧着她淡淡笑道:“空有一腔愤懑,却无能为力,这叫可怜,啊……可怜,啧啧啧,可怜至极。”
郑仙音终于怒视着她,“郡主不会只是来嘲笑本宫的吧。”
贺敏自然不是去嘲笑她的,痛打落水狗,无趣的很,她还没有这么无聊。
晚间,贺敏微服亲自来大银发拜访傅门主。
还面露凝重之态。
“郡主?”傅诚在内厅见客。
“信之,有件要紧之事,还望你屏退左右。”贺敏掀起兜头盖脸的风帽,肃然道。
傅诚的左右,只有阮明珠一人。
阮明珠便一脸不悦地瞪着傅诚。
傅诚拍拍他的肩膀,轻道:“明珠。”
阮明珠“哼”了一声,虽然是黑着脸的,但好歹还是听话了,甩着衣袖出了厅堂。
“郡主请讲。”傅诚再向贺敏道。
贺敏直言:“金河公主不见了。”
“不见了?”傅诚一愣,“是什么意思?”
“今日是我父王的移棺之日,王城中忙乱,没想到她还有亲信暗中相助,我接到女皇旨意之后去看她,谁知她就不见了,找遍了王城,都不见人影,不知道有没有出城,我已经叫人在城中严加搜查了。”
傅诚微思,又看了眼贺敏,不由懊恼,他大意了,这位渤海郡主,比其父的野心有过之而无不及。
贺敏又匆匆离去,阮明珠立在廊下冷脸看她背影,“这女人演技太差,比你差多了。”
傅诚无奈一笑,深深地对他行礼,“还要劳烦银主帮忙了。”
阮明珠叫来人,吩咐道:“渤海能出去的路也就那么几条,叫人多加留意,不计代价,一定要找到。”
傅诚道:“看来也该回去了,不过,你要回暮江城吗?”
阮明珠皱眉,“大夫人的意思,让我去京城,但我怕她会被那些老东西为难。”
傅诚微吟,“明珠,其实如今阮家之事,反倒细枝末节,无非是利益之争罢了。”
“我知道!但我才是银主,怎能一直做这缩头乌龟!”阮明珠烦躁道:“那些老东西都是我长辈,大夫人是怕我被他们用尊长之名压制。”
“明珠,区区一介商号,再多的浮财,不过是眼前之利,难道你不想要挣来青史留名的伟业吗?”傅诚忽然道。
阮明珠瞧他,“你又想说什么啊?”
傅诚微拂衣袖,再负手,回首笑看着他,道:“我看明珠雅秀,这帻巾着实配不上你,需得一顶玉冠才好。”
行商低贱,纵然再多钱财,私下如何一掷千金纸醉金迷都无妨,但见官也绝不能穿金戴玉,而玉冠只有子男之上的爵位才能佩戴。
阮明珠将着扇子拍了拍手,抬眸冷笑道:“傅诚,你他娘的又在算计我。”
傅诚温声笑道:“那你,愿不愿意被我算计?”
阮明珠用扇柄抬起他的脸,打量打量,促得笑道:“这几日你乖巧,公子我,赏你体面。”
何止是乖巧……
天阴气冷,已然进了十二月了。
起风至今,并无一日放晴,反倒雨雪交加,似之前数年的干旱,把风雪雨水都攒到了如今才下。
摘星楼上,沈绛把窗扇合上了,飞扬的发丝登时缓缓落下。
“国师,你说这窗外可见天下,请恕晚辈目光短浅,只看得到眼前的风雪。”
“风雪虽虐,终不过一时,然这天下,却是亘古至今。”乌啼轻道。
沈绛低头,微有叹息。
“国师,方才在说什么?”
乌啼依旧一脸淡定地摇着麈尾,“某只是感叹命运无常,但这世局终究是要回归正道。”
“回归正道……”沈绛苦笑摇头,“若是那天,我没有无意中得到那支金钗,没有见财起意,是不是就没有这些事了?”
乌啼微然而笑,“谁知道呢,但世上之事就是如此,已然发生了的事情,再也无力改变,能做的,只能是顺其自然,应命行事。”
“命……”沈绛自嘲,“我的命一向不怎么样,若是不出老千,打马吊都不会自摸。”
他努力让自己撇去那般沉重的心情,玩笑一般道:“行吧,我知道了,这次就当我听胡了,要不就拆了牌赔钱,要不然就点炮,反正一样的下场。”
乌啼失笑,“也没有那么糟糕。”
沈绛抻了抻手臂,又道:“还有那什么天地宫掌令,若是……我会想办法的。劳烦长辈您,先别去算计我师父了,他胆小,经不起折腾,怎么说,我还没孝敬过他一天呢。”
乌啼微笑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