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绛低下头，去搅了搅送到手边的粥，温热的，软烂香浓，应该刚刚好能入口。

他复又抬起头，问道：“摄政王还吩咐了什么？”

德丰眼观鼻，鼻观心，“摄政王吩咐了，您要是问他的事，奴婢等皆可直言，若是您聊着聊着，聊到了旁的什么，便叫奴婢不要接话，也不得单独与您相处。”

沈绛无语地笑了几声，他……用不着这么防备吧。

德丰接着道：“还有一事，门外的那几位负责保护您的侍卫大人，轻功绝顶，尤其是有位姓风的姑娘，最擅长跟踪追人，接下来的时日，风姑娘定然会随侍左右，如影随形。”

“……”沈绛停下搅粥的手，头大地揉揉眉心。

姑娘？忽然他眼睫一动，露出些古怪地笑容，同德丰道：“那你把风姑娘请进来，让我认认，免得……回头出了什么误会，就不好了。”

德丰道：“摄政王也吩咐了，您要是有心与他的手下攀谈，等他在的时候再说。”

沈绛仰头，对着天花板翻了个白眼，“他怎么那么多屁话！”

这话德丰就不好回答了。

沈绛的脸已然沉了下来，“还有什么？最好一气都说明白了，免得我行差踏错了什么，惹得王爷怪罪。”

“您若是要出了这个门，定会召来麻烦，所以您没事最好不要出门，有事也得等摄政王的吩咐。”

“若是我非要出去呢？”

“另几位飞羽卫士的身手很是了得，他们得了吩咐，只要您擅自踏出殿门一步，便可用牛筋索。”

德丰见他把粥都搅成浆糊了还没入口，便道：“您饿了几日，会撑不住的，这粥精心熬了一个多时辰，是摄政王亲自吩咐的……”

“啪——”沈绛一抬手，那碗粥便从几案滚到了地上，稠白的米浆撒在猩红的地衣上。

“哦嚯，吃不成了。”他把汤匙扔回托盘上，道：“可惜了摄政王亲自吩咐的粥了。”

德丰见他向后一靠，倚在软枕上，眼神冷得叫人发寒，道：“去告诉摄政王，我想他了，等不及晚上再见到他，请他立刻过来。”

萧尹的马车正驶出了宫门，在一众徒步出丹凤门的官员中显得尤为张扬，引人侧目。

车内，江城侯曹钰将车帘放下，回头同萧尹道：“王老太傅这胡搅蛮缠的功夫，倒是越来越到家了。”

“他这是在替郑宁驰做铺垫而已。”萧尹并不在意，道：“潇州北岸便是青泥岭，再往北三百里，就是盈城地界了，里应外合……待到郑宁驰入京，他现在迫不及待地想给我多按些罪名，来日才好逼女皇让位。”

曹钰点头，“口舌杀人，这倒是王老大人的行事。”

他又同萧尹行了一礼，道：“说来惭愧，我家库中确实也存了不少的陈粮，因连日多雨，家人唯恐霉烂，便托相熟的商贾出脱了一些，后来才知晓是王爷作前线之用，自然不敢再收这银钱了，只是……其他人家，要让他们肯换在下方才在朝上所提的募粮券令，还要王爷多费心神了。”

萧尹道：“此事也不打紧，大银发的阮银主愿作担保。”

曹钰若有所思地点头，“原来如此，那在下便放心了。”

大银发的信誉，可比这摇摇欲坠的朝廷，要令人可信许多的。

曹钰知晓他这宝押对了。

他便道：“听闻王爷近日为江陵疫情之事忧心，不知道太医院诸位医官大人，去了江陵之后，可有了应对之策了？”

萧尹摇头道：“尚未有乐观的消息。”

曹钰叹了一口气，道：“曹家在江陵也还有十来房的人口，听闻这瘟疫确实有些离奇之处，在下已修书前往，若李将军有何为难之处，尽量予以方便。”

“多谢曹侯。”萧尹微微颔首一礼。

“将、王爷。”车外有人呼唤。

萧尹侧脸问道：“何事？”

“陛下有请。”

萧尹微皱眉。

曹钰见有不便，便同萧尹低头一礼，道：“在下的家人就在宫门外候着，多谢王爷顺路捎了一程，告辞。”

曹钰下车之后，传话的人把沈绛的话同萧尹复述了一遍。

萧尹抬手揉着额头，道：“回去宫里。”

车外有人便道：“周骧大人正在府中等您呢。”

萧尹将手从车窗伸出，略一摆，“让周骧等等，去宫里。”

萧尹到了乾元殿之时，见殿门大开，沈绛只穿着单衣，抱着手坐在后殿临水的窗台上，看见他之后，道：“来得够快的啊。”

“我现在觉得这女皇当得还挺有意思的了，竟然能对阁下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啊。”说着他还讥笑了两下。

“说，何事？”萧尹并不理会他那些废话，只问道。

沈绛便道：“这个女皇，我会当到你不需要了为止，但别关着我。”

“这是为了你好，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陛下。”最后两字，萧尹加重了些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