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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前恩旧怨(10)(2 / 2)

百里东升满意颔首,先将众人放下,随后蹲下查看顾行之的伤势。

他已入魔,不能用自己的气息调理,只是丢出些瓶瓶罐罐,又解开陆子昭体内的锁灵毒。

一屋子的长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几人刚刚都以为他入魔后会失心大杀四方,此时一看,这混账小子却还是为情所困。

先前是倾慕了自家师妹,此时又是自家徒弟。

真是个情种。

他们恨不得给这孽障揍醒,却做不到,如今敌强我弱,只能顺势而为,先看看情况再做打算。

众人正要散去,听百里东升道:“本君前些日子在库房见到了不少挂着红封的彩礼,想必是本君不在的这些年,派内过了喜事,本君看那些大都未开封,不如都拿出来为本君与菀儿的婚事用了吧。”

“彩礼?”众人疑惑,太溪涧许久未有喜事,这彩礼什么的又从何而来?

“都不知道么,那正好,都是本君的了。”百里东升不动声色的低眼看了看顾行之。

少女摆摆手,眼中清明淡然,“不必了,成亲有天地、亲朋好友为证足矣,形式不重要。”

“不,形式很重要,菀儿天资绝伦,剑术举世无双,婚事自然要风光大办,本君不但要大办,还要请来三千仙门的掌门,一同来庆祝,要让天下人都知道菀儿要同我成亲。”

秦陵快要被气绝,怒声道:“百里,你如今已是魔身,招呼这么多人来,是非要将太溪涧毁了不成?”

“本君虽堕入魔道,但不做恶事,反行善事,坚守本心,魔道又如何?”

姜菀见秦陵还要再骂,担心百里东升再出手伤人,出口阻拦,“秦长老,还是先去给师兄疗伤吧,我同他的婚事,就这么定了,他要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玉菀,你就这么……”

“别说了,他既然都说了不行恶事,反行善事,真如此,人与魔的确没有区别。”

秦陵哑然,眼巴巴的望着她半晌,摇了摇头,兀自束手而去。

众人离去,作尘舍一下子空了,只留百里东升与姜菀两人。

屋外夜风猎猎,失去灵力后的姜菀被冻得打了个哆嗦。

“菀儿。”百里东升抽出条披风,要给她披上。

她扭身一躲,退到几步之外,冷冷看向他,没了往日的尊敬与敬畏。

“你不打算说清楚么,今天晚上这一出戏,唱的我好累。”

姜菀活了两百年,脑子里还真没想过自己会成亲的画面,一方面是工作使然,见惯了各种狗血剧情,又或是伦理大剧,心里难免麻木,另一方面,她同唯一处过的“男朋友”不过才刚刚开始恋爱,本想着救下他妈,然后找个地方开个制衣店,过上平淡富足的小日子,细水长流,一步步的走下去,兴许哪一日就头一热,结婚了。

却不想,男朋友他妈是个疯子,苦心几百年,策划了一切。

真是绝了。

她的小男友此时对她爱恨交加,不知道跟他妈猫在哪个山头一起谋划毁天灭地呢。

对成亲这件事,百里东升事无巨细的执着,那夜之事后,第二日,太溪涧便发信,将百里东升重归门派和二人婚事公开,一时间,三千仙门纷纷发来拜帖请求拜访剑尊。

姜菀知道,这些闲的蛋疼的家伙更多是想来打听他们成亲的一手消息,毕竟在这个时空,师徒之间的爱恋算是禁忌,为了厮守不惜断掉师徒之情的事甚为罕见,更何况像百里东升这样不藏着掖着反而大办婚事,闹得人尽皆知的,更是前所未见。

好在太溪涧有封山,不然天梯都得被踏断。

起初她还关心下仙门各家的反应,后来觉得没意思,索性闭门,每日只问过小童顾行之的伤势与邪主那头的新消息。

婚事订的很急,恰巧五天后,便是这一年难见的好日子。

彩礼、婚贴、喜服、还有那些她叫不上来名字的婚事规矩,纷繁复杂,都由他一人准备。

她本想等着看笑话的,毕竟他承诺的人尽皆知的婚礼是要花时日准备的。

却不想是她算错了。

有些事就像是上天注定好了似的,不知到底是谁在派内库房放了那么多成亲用的东西,完全方便了百里东升。

说实话,百里东升跟姜菀一样穷,剑修嘛,谁又能比谁富贵到哪儿去,可有了那些旁人预先备下的东西,婚事准备的速度一下加快很多。

百里东升忙的不见踪影,似乎乐在其中,而到第三日时,姜菀连窗户都不开了,彻底与世隔绝,仿佛婚事最终只会有百里东升一人参加似的。

她修好了作尘舍的房门,物尽其用,每日把自己关在里面,一次又一次的发玉简给江皖,哦不,现在已经是沈皖了。

她讲了很多,从幼儿园到现在,基本上把自己这辈子的事都讲了一个遍,特别是这些年做过的坏事,连高中不写作业的小事都坦白了。

每天,只要想到什么,她就会发一条语音过去,除只聊往日那些事无巨细的琐事,从未问过他现在的情况。

她不敢问,只是听小童说,邪主沈皖募集了一群人,在自己的小领地上大兴土木。

听起来真有点要占山为王,称帝的意思。

这几日她想了许多,从头到尾,把沈雅媛的这条线细细梳理了一遍。

最后的疑问点在于她到底如何知晓系统存在,又如何掌控某种需要祭献自己的咒术,黑了系统。

除了这些,她还站在沈雅媛的角度去重新审视了老故事的情节。

作为一个女主角,她过得确实挺惨的,所以一旦发现系统存在,把她经历过的所有不公、痛苦都归罪到她这个合同工身上,也算正常。

而且姜菀还意识到一件至关重要的事,当初她改动剧情救下百里东升这事,看似与其他剧情无关,却实实在在影响到了其他剧情支线的发展。

最大的意外,不是沈雅媛的黑化,而是江皖的存在。

她很确定,原文剧情里,压根没有江皖这个长子出现。

但也在一定程度上,解释了江皖体内邪能的本源问题。同她上次猜想的差不多,他体内那个诡异的力量大概是系统曾经废除删减的信息源。

可又很诡异的是,系统识别到了新人物的诞生,还将他计划设定成新故事的反派角色,这就有些说不清楚了。

本该跳在命运之外的人,却又被命运锁的死死的。

而被命运束缚的沈雅媛,却在拼了命的准备跳出命运之外。

没有人想被命运左右,可命运是什么呢?

是迥异的性格在不同的环境下做出不同的选择决定的。

她一直觉得沈雅媛的命运不是别人安排的,是性格使然,所有的决定,都是她自己选择的。

所以姜菀并不觉得内疚,也并不同情。

但是她意识到自己错了,比如说百里东升这件事,她错了。

本以为自己有能力改变剧情,可她被感性障目,忽略了人物的性格本质。

即便封了他一千年,一万年,他并不会改变自己,只会在泥潭里陷的更深。

她收回思绪,手指轻轻点了点玉简,依旧没有任何回复。

她将玉简放在唇边,思索片刻,道了句,“皖哥,婚事就在三天后了”,她发过去,随手拿了根竹子,胡乱削了起来。

婚事的倒数第二日,姜菀参与了唯一需要她参与的部分。

量体裁衣,做喜服。

她本来是不想去的,打算直接找个身材相仿的人替她去,直到秦陵顶着副黑眼圈来找她。

临别前秦陵偷偷告诉她,他们已经在太萧殿内设下杀阵,只等成亲时,一举将他拿下。

姜菀看他眼底泛红,不是被打才有的痕迹,知道这老头说出这话前,不知道哭了多少次。

人心都是肉长的,这些生活在她周围的每一个人都是如此,不是薄薄一片的纸人,是有血有肉有感情,他们有独立的思想,也有喜怒哀乐。

说到底,百里东升与沈雅媛是他们看着长大的,真舍不得。

如今一个入了魔,一个与妖皇生子,还要颠覆世界。

不可能不痛惜。

临了,秦陵塞给她一支凤簪,是无道子连夜锻造出的新武器。

一头凤鸟精致,栩栩如生,抽开后,一支手臂长的折叠细刃,小巧轻便,可杀人与无形。

姜菀笑着接下,忽然觉得自己成了古装剧里准备以色侍君,伺机诛杀的刺客。

虽然觉得不会用到,她还是将玉簪换成了凤簪,去量嫁衣。

一进门,那抹刺眼的白衣端坐堂中,百里东升见是她来了,面色忽而阴转晴,温和的招了招手,“菀儿,来选料子和刺绣版式。”

“不必这么复杂,没两日了,就做个简单容易的吧。”

百里东升摇摇头,慢条斯理道:“菀儿,婚事一生只此一次,不可怠慢。”

她笑了,“说什么呢?咱们年岁差这么大,万一你先走了,我改嫁一下也没什么吧?”

此话一出,守在两旁的裁缝们脸色一沉,肩头止不住的发起抖来。

她留意到这一情况,冷眼看去,“你答应过我,不做恶事,反行善事。”

“是啊,这几日这么忙,本君哪儿有时间作恶呢?”他睨向几人,笑着问:“你们说呢?”

“尊者说的是,我们几个不过是不问世事的小裁缝,只知量体裁衣,别的一概不懂,仙子,时间紧,您还是先选料子和绣纹吧。”

姜菀暗叹口气,随意选了个看上去最简单的款式,随后被一群人拥着,摆弄到深夜才算好。

深夜离开时,那群人还在赶工,大抵做出了衣服的雏形,几个绣娘围着昏幽的烛光在绣花,眼睛酸痛的流着泪。

百里东升无动于衷,只是坐在一旁写着什么,她心里不舒服,也许更多的是因为他的冷漠。最后实在看不下去,掏出几个火符丢给他们照明。

婚事那日,姜菀攥着玉简整整坐了一夜。

漫漫长夜,她只是干坐在那,一条语音都没发出去。

她想她爸妈了。

印象里,婚礼必不可少的是父母。

可她告诉他们。

因为在她心里,这就是个笑话。

直到化妆的侍女捧着梳妆盒踏着晨曦走来,她才堪堪回神。

喜服是让十几个侍女抬进来的,复杂笨拙的穿着,几乎将她的肩头压垮,却也不及那凤冠万分之一重。

侍女看着肩头空下一点,蹙眉道:“仙子这两日怎么瘦了这么多,衣服都不太合身了,现在时辰嗐足,不如叫裁缝来改一下。”

“不用,就这么穿。”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一点一点被装扮成一个精美的娃娃时,突然有了要成亲的紧迫感。

她默默攥着玉简,咬着唇瓣,试图克制心里那个不愿的呐喊。

“仙子别咬的这么紧,口脂都花了。”

说着,侍女拿起红纸要补妆,被她推开。

“不必了。”

“不……不行啊,要不给您伺候好,我们……”

“您别哭啊,时辰都要到了……这妆都花了。”侍女跟着急红了眼,拿着粉扑悬在空中央求着。

姜菀铁了心思不补妆,自嘲的想着她这副鬼样子能不能给他吓萎了。

她抚着凤冠,拿起方盒中凤鸟绣花的红盖头随意盖了上去,自顾自的往外走。

天空阴沉沉的,压得很低,所有的凝重都留存在潮湿的空气中,有股林子里烂木头的霉味儿。

每一口呼吸都像是淬了毒,痛的她快要喘不过气,由着泪水冲花了脸。

她被沉重的头面压低了头,由着喜婆拉着往一个方向走。

有了红盖头,视线受阻,除了脚上精美的绣鞋和沾满水汽的青石板,看不到前路。

她走得很慢,一步一停,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一路上,红盖头中落下的水润坠入地面上的潮湿,消失不见。

不知走了多久,忽而一片红色的衣角飘入眼帘。

红衣之下,是一双崭新的白鹤青云的登云靴。

同她脚上飞云绣纹的绣鞋,正好是一对儿。

她低着头,默不作声地抬手摸向发髻中的那枚凤簪。

心跳的飞快。

倏地,一只宽大的手捏起她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对方手心的温度冷得出奇,像是刚捧过块寒冰似的。

她深吸口气,将凤簪悄然藏入袖笼,而后牵上喜婆递过来的红绸缎。

不过这流程……好像不太对啊。

姜菀正想着,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突然响起。

随后那个声音讲出的话,让她破涕为笑。

“菀菀,准备好要成亲了吗?”w,请牢记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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