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润来用力地点了两下他那胖嘟嘟的下巴，脸上堆满了和蔼的笑容。他刚准备发言，安德森却抢在了他的前面高声说道：“牛先生，你刚才所展示的那些图片，拿记者们的专业术语来说，那个叫‘摆拍’！不管那些东西本来的面貌有多丑陋，想找到它美好的一面并且把它拍下来，还是很容易做到的……我关心的是，你怎么样才能让这些改善后的状态永远固定下来，不会反弹到改善前的状态？”

牛小白连忙回答道：“安德森先生，你问的这个问题问得非常好！的确，大家都在说如果‘5s现场管理法’推行得不好的话，它就是一场像暴风雨一样的运动，运动过后一切将会回到原来的状态。为了防止这种事情的发生，我们公司的‘5s推进委员会’把我们实践的经验、成功的做法标准化和制度化，制定了各个工序的检查标准；‘5s推进委员会’的各位成员定期或者不定期地按照这些标准进行检查，并且把检查得出的分数与机加工车间员工的绩效奖金挂钩，从制度层面上保证了生产线的员工们有动力把5s做好。”

裴源对牛小白这一滴水不漏的回答很满意，向他投来了赞许的目光，董小丫也悄悄地向牛小白竖起来大拇指。

可是安德森却并不买账，他用力地摇了摇头，那双深蓝色的大眼睛紧紧地盯着牛小白的脸，语气非常傲慢地说：“听到的不一定是真的，甚至就连看到的也不一定是真的！你给我展示的这些图片，就好像是在给我描述一个非常美好的童话故事……很可惜，我去过贵公司的生产现场，我有过一次非常不愉快的参观体验。我从心底里，根本就不相信贵公司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你们的生产现场管理水平拉到一个新的台阶。你今天所展示的这些图片，只不过是一场作秀而已！”

“这个？”听到了安德森的这一段话，牛小白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他用求助的眼神看着裴源。

裴源呵呵一笑，一脸云淡风轻地说：“安德森先生的顾虑，我本人是能理解的。如果换了我是他，我也会有相同的感受。那一次不愉快的体验，不是用几张图片就可以轻松地解释得过去的……康总，还有安德森先生，我建议两位再去我们杭中分公司走走、看看。要是牛小白先生刚才所展示的那些图片只是作秀而已，生产现场还是管理得跟过去一样混乱根本没有发生任何改变，要是真的是这样子，不管贵公司作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支持你们，再也不会帮他们说一句话！”

裴源之所以敢说这些话，他是有底气的。在来拜访mkl公司之前，牛小白陪同着他一起参观了福马公司的机加工车间，干净整洁的过道、合理的物料布置、定位定标识摆放的工具，还有那些形式各异的目视管理项目，都让裴源耳目一新，他当场就毫不吝啬地对牛小白大大夸赞了一把。

安德森那高耸的鹰钩鼻里“哼”了一下：“你们中国人有句老话，叫做‘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经过你们这么一次运动式的突击，就算生产现场突然间变得干净整洁了，但是生产线员工们的坏习惯，一时半会儿之间是没办法

改变过来的。你们到底能不能保证把我们的产品质量做好？这是一个目前在我心中很大的疑问！”说完，他把脸转到了一边，不再说话了。

安德森这一番刻薄的话，让会议室里的气氛一下子尴尬了很多。

就在这个时候，康润来乐呵呵地指着牛小白对裴源说：“老裴，不错！这位年轻人真心的不错。等什么时候有空了，我们俩一起去杭中市走一圈，专门上门向你们讨教讨教。”很显然，康润来是个老江湖，在关键的时候很懂得调节会议的气氛。而且裴源看得出来，康润来跟安德森之间是有分工的，一个负责唱红脸，一个负责唱黑脸。

听到了康润来的这一些话，裴源也连忙打起了呵呵：“随时欢迎！老康，你知道吗？我在杭中市的别墅里，还放了几瓶陈年好酒，等着你过来品尝呢！”

康润来面露喜悦之色：“是真的吗？那我可不客气了！”……

康润来和裴源这一番恰到好处的寒暄和闲聊，把话题很好地过渡，第一个议题就这样不了了之地结束了。因为牛小白事先准备得非常充分，临场的发挥也非常出色，所以关于生产现场改善的话题，就这样有惊无险地顺利过关了。

按照双方事先约定的议程，紧接着就是讨论安德森所主持的新项目的零件采购了。董小丫作为福马公司的销售经理，向康润来、安德森俩人各递交了一份mkl公司采购零件的报价单。

安德森漫不经心地瞄了一眼那份报价单，马上就用夸张的表情大声说道：“天啊！一根总长为300毫米的阶梯轴，你们居然要价98块钱？我是不是看错了？我的眼睛没有出问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