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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人之怒(1 / 2)

这一夜的云梦城注定无眠。

暖风熏然,夜露沾衣。谢景行绕开巡逻走回客栈时,已至三更,客栈前头缀着风灯,灯影重重。

刚好有云梦弟子从客栈走出来,皆是统一制式的短打,眉目深锁。

今夜的盘查很严格,谢景行心知自己不在客栈的事情应当是被发现了,但他修为不过金丹,不可能是杀害出窍期长老的凶手,应当不会有事。

在巡逻之人走干净后,他才步入客栈,回房歇息。

可他没想到的是,真的有人上门找麻烦。

第二日一大早,便有长清宗的管事弟子,携着数个云梦城弟子坐在楼下品茶了。他们逮着性格温和的风凉夜,借着昨日整个客栈只有谢景行不在一事大肆发挥。

管事弟子名为王陵,修为也是元婴。

他掀开茶盏,慢条斯理地品了一口,道:“昨日城中出了事,诸位也都知晓吧。”

风凉夜颇为君子风度,便道:“却有耳闻。”

仙门大比前夕,道门上宗门的长老却在云梦城被人杀害,这是何等的侮辱?

不仅是扇了云梦城的脸,还要长清宗面上无光,自然是要彻查的。

王陵捻了两撇胡子,猛地一撂脸,厉声喝道:“还不老实交代,昨日你们那个谢姓弟子的去向!”

风凉夜已经与之打了许久的太极,却是脸色也未变,道:“他不过金丹修为,定然不可能参与谋害烈血枪前辈一事。”

王陵却冷笑一声:“怎么不可能,你们儒门前科多了去了。”

司空娇被他那鄙夷的神色气得不轻,一扬手,却被司空彻抓住腕子扯了回去。

一向玩世不恭的司空彻,此时的神色却凝重至极,道:“不要冲动。”若是此时动了手,对方想怎么给他们扣帽子都行。

说到底,他们是沦落的宗门,而对方权势正盛,乃是仙道第一。

道祖、佛宗已有近五百年不问世事。

长清宗的宗主宋澜,便是如今的仙道第一人。

谢景行披了衣,缓缓地走下楼。

他心里明镜一样,于情于理,他的修为完全不构成威胁,这一早上来找他的茬,针对的根本不是他,而是儒门。

长清宗不会无故发难,这样显得气度狭小,不值为其余仙门榜样,而抓到了错处就不一样了,师出有名,虽然不能取消他们的资格,但让他们颜面尽失却不成问题。

于是谢景行眉目如霜雪一般冷寒,开口便道:“可否请教这位掌事,你所谓前科,指的是什么?”

王陵却道:“你们儒宗可是个出魔头的地方,有弟子与魔宗有关系,又有什么不可能?”

他本是随意寻个话头,却是歪打正着,说对了。

谢景行昨日确实和殷无极在一起。

殷无极入魔,本就是圣人心里一根梗了千年的刺。

儒门这数千年,也就出了这么一个大魔,却让仙门心有余悸了数千年。

如今这长清宗掌事弟子开口便是:你们儒宗总是出魔头。弦外之音,便是认为儒宗不干不净,与魔宗沆瀣一气,是仙门之耻。

这是活生生地抽他的脸。

王陵见谢景行的脸色不愉,以为他是没法回答,又自鸣得意地道:“圣人都已作古,我说你们,要出世便彻底一点,把宗门解散了多好,也省的来仙门大比丢人现眼。”却是尖酸刻薄至极。

司空娇花容一变:“你欺人太甚——”

风凉夜的声音也低了几度,道:“王掌事,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

王陵把茶盏一放,瓷器敲击桌面的声音格外刺耳,背后的云梦弟子又上前一步,簇拥着他,而他身上的长清宗道袍更是流光四溢,华彩非常。

谢景行却是微微冷笑不语。

他久居上位,执掌仙门数千年,一眼便看穿了他嚣张狂妄背后真正隐藏的东西。

王陵不过是个卒子,却代表了长清宗的态度——打压儒门,阻止儒道起复。

圣人发怒的时候,周身的压迫感深重,堪比面临九天劫云。

谢景行不过是稍稍放出些许气势,便使得周遭众人纷纷侧目,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王陵也是本能地一颤,随后又意识到谢景行不过金丹,而他已是元婴初期,足以碾压他的修为。

于是他又有了底气,道:“摆脸色给谁看呢?贫道不才,也算是长清宗外门有头有脸的掌事,你一个金丹期的小毛孩子,还给道爷撂脸子?”

谢景行却不跟他争执,甚至连一个愤怒的眼神都欠奉,只是施施然坐下,敛了袖摆慢条斯理地给自己斟茶。

茶汤碧绿,水汽氤氲。

谢景行淡淡地道:“让宋澜或者叶轻舟来,与我对话,你还不够格。”

语惊四座。

然后他抬眸,一双寒冰般森冷的漆黑眸子宛如清霜紫电,凌厉地望向他,厉声清喝:“给我退下!”却是硬生生将方才还嚣张的王陵给逼退。

王陵被前圣人孤冷的气势针对,满脊背都是冷汗,所以思维稍稍慢了些,还在反应他说的到底是谁。

随即他立即意识到了:

宋澜,长清宗掌门,半步圣人,当今的正道之首,仙门第一人!

叶轻舟,渡劫后期,道门之剑神。

王陵随即勃然大怒道:“放肆!谁给你的胆子直呼掌门与叶师叔名讳!”他涨红了脸,似乎是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被逼退,又不肯在儒宗这等破落户前失了面子,又道:“如此狂妄,真当道爷我治不了你?”

他想起叮嘱他来找麻烦的内门师兄,更是自觉有靠山,将拂尘一扬,身上黑白相间的阴阳八卦图隐隐有流光。

云梦城不禁斗法!更何况,云梦城就是长清宗下辖,王陵毫无畏惧。

他左手捏了一个三清诀,右手拂尘如电光,向着正在斟茶的谢景行打去。

这一击阴狠至极,若是挨实了定然吃不了兜着走。

若谢景行当真只是个金丹小修士,定然承受不住。

但他可是曾经的圣中之圣谢衍!

客栈之中的百家弟子被惊动,纷纷出来,倚着二楼的栏杆向下观望。

这场斗法,长清宗对儒宗,现正道第一对决前仙门魁首,值得一看!

更何况,那一曲凤歌退魔道至尊魔气的谢景行,早就被各家列入了观察对象,能够看到他一二分真实水平,绝对不亏。

谢景行连腰间悬着的竹笛都懒得取出,只是微微振衣,独坐一方天地,却如高卧松云,沉静至极。

他只是朗声道:“贵逼人来不自由,龙骧凤翥势难收。”

华章一绽,便是凛凛摇光四起,龙腾凤鸣。

苍龙摆尾,将这惊雷之势的拂尘重重一扫,竟然将其撞至一边,横扫半座大堂,所过之处皆是齑粉。

紧接着苍龙咆哮,如临怒涛狂岚,凤声清冽,却是直至苍穹。

四方震动。

而端然稳坐于龙凤异象之中的谢景行,漆黑的眼眸淡漠至极,居高临下,仿佛在看着碌碌蝼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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