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布鲁斯开始和莱纳谈正事，已经是下午三四点。

他的态度似乎在暗示这件事没有那么复杂。事实如此。平板上投影出的资料标注了袭击她的三人团伙的身份资料。二十四五上下，无业，有前科。看起来是最没有级别的小喽啰，谁的地盘都去，不隶属于任何犯罪组织，倒是街头一个小有名气的帮派成员。迷晕她好像也就是夺财劫色那么简单。

“绑架我这样的人，真是什么有黑社会渊源的道中人，反而奇怪吧？”莱纳口气冷静，仿佛差点出事的不是自己。

她说绑匪的身份不会查出直白的黑社会背景，这却不等同于和黑社会无关。黑道人物支使街头帮派，在哥谭鱼龙混杂的那些街巷里，不是什么秘密。有些不方便直接牵连的，借用叛逆也差钱的年轻人之手，再好不过。

有趣的恰是，普通人难得这样想。

布鲁斯直视着她，“不错。几日前的监控显示有黑帮成员和他们接触过。”

暗线活动不会在有摄像头的区域活动，捕捉到图像的只能是蝙蝠独家秘方。布鲁斯的拇指在平板上摸索，投影屏上迟迟没有等来新的一页。正如他没有说是具体哪一派成员，纵然他不可能不清楚。他不想说得太明白，是没有必要，还是不肯叫她知道？

黑帮明争暗斗，蝙蝠的围剿使他们空前联合。权利之争可以暂缓，当务之急是拔掉险些将他们根除的蝙蝠。小丑的插手、案情参与者的惨死、重要证人的逃脱无不旁证。正是该和蝙蝠拼命的关键时刻，怎么又会分心来对付她这样一个充其量只是小有聪明的普通人？更直白的问法当是，被针对的果真是她本人么？

“你觉得他们想用我来威胁你？可没人知道我们的关系。就连我和你本身，今天之前也是不知道的。”莱纳担心他又自责。

“他们不需要知道我们的关系，知道我们维持联系的时间够长，还不够么？”他没有被说服，“除此之外，你还能找到黑帮要你的理由么？”

其实是有的，不过要多一些假设。

比起蝙蝠侠和黑帮的对峙所引起的附带效果，莱纳更倾向于袭击针对的是她本人。目的不在于伤她，在于把她人带走，从派来的人选和麻醉药的用量可以看出。有人要好端端的她。要好端端的人的目的通常都是为自己干活。她能做的并不多，绑她的人大概也没有心思派师傅教她，也就不难联想出要她的究竟是什么人。

那一夜马拉尼亚布里亚损失惨重，蝙蝠侠和x教授的介入又使得事态复杂。即便布莱恩的高层在次日收到查尔斯的亲笔信后，略强硬得提出提前终止合作，马拉尼亚布里亚也没什么过激反应，仅是于议定期外有多要了些额外时间打包收拾。他们表现得太镇静，不像是蒙受巨大损失的狂热分子该有的反应。

说不准他们盘算着什么，但倘若说有把她绑走、强迫协助开发的念头，反在情理之中。不难得知她在医大项目中的地位：克莱尔竭力为她宣传、茉莉尽力抹黑、特瑞特又和茉莉搅，稍一打听即可。她的能力可以为他们驱使，而态度则是无关紧要。有的是叫人屈服的手段，尤其在黑帮对上普通人的戏码里。

再结合尼尔前段时间给她看的内部调查报告，总部的分析师基本为他们的揣测盖章。马拉尼亚布里亚有和黑帮接触的前科。他们研发的争议性药物，不走这种渠道，不可能活力。黑暗里的利益网有庞大有多复杂，总部未必知道，即便知道也不会承认、更不可能告诉他们。讽刺的却是，报告里多次提醒研究员注意人生安全，就像是有人明知有危险在你身边却还在把你往危险里推的同时假惺惺嘱咐你注意。

“兴许是需要制药，而我刚好擅长？”莱纳的作答仅隔了一小会儿，这一小会儿的停顿、思索却也足够布鲁斯猜出她的真实想法。

他向她走近一步，“你怀疑马拉尼亚布里亚和黑道勾结，利益使得黑帮无法袖手旁观，所以主动出击找到你以挽救那个濒临破产的计划？”

他近乎直接的敏锐简直和她的揣测不谋而合。可她自己也想不通的一点在于，她能为这个计划做什么？

找到她，最多是逼迫她协助他们制作更可怕的变种人武器，然后呢？在哥谭大张旗鼓得搞破坏么？这整一件事总有股说不清的古怪。马拉尼亚布里亚的首席弗雷德为人狂热，但绝不失阴狯。否则做不到这地位也活不到这一日。没有理由在万事俱备之前接二连三整出大新闻，即便有黑帮在背后撑腰。哥谭本身的守护着、变种人的维护者、各地的正义人士……他没有必要为自己招惹这许多麻烦。

那一夜的暴走究竟是一个更大阴谋的前奏，还是失去控制的征兆？

她却摇头，“不，我想不明白的是，黑帮为什么要在他们捅出这么大的篓子之后还不离不弃。一句利益共同体似乎不足以解释这有些过大的付出。”比起无条件支持，处理掉弗雷德这个麻烦，搜刮走可以找到的一切以做补偿，才是更符合逻辑和常理的黑帮作风。

“也许是有人挑唆黑帮选择支持，而不是出卖。”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微微眯起。倒不像是突然有所发现，反而更像是某种揣测得到验证。

除了生意上不可避免的摩擦和偶尔的权力之争，黑帮没有普通人以为得爱惹麻烦。能挑唆黑帮又恨不得天下大乱的好像也只有他——近来把哥谭搅得底朝天的小丑。

是他。

莱纳悄悄打量着布鲁斯。报纸上把他们比作“命定的敌人”，布鲁斯应该不会喜欢这个称呼。她察觉到他眼里的厌恶。对于致力遏制犯罪的他，以犯罪为乐的小丑只会令他憎恨。奇妙的宿命感即便存在，也是于对方单方面而言。

“对，是他。小丑。”布鲁斯精准对上莱纳悄悄投来的眼神，语气是种藏不住的咬牙切齿，“你大概看到新闻了。他想要我摘下面具，我们——我，戈登和丹特——没有回应，然后他杀了许多人。丹特抢在我之前‘自首’，我们设计捉住了小丑，可惜又叫他逃了。”

逃了的小丑肯定意识到丹特是个幌子。老实说，布鲁斯的身份藏得不算特别严密，最巧妙的一笔在于利用了人们对布鲁斯·韦恩固有的偏见。只有能摒弃这种蔑视，并不难把两个布鲁斯联系起来。没有特别在意蝙蝠侠的她最终都撞破的事，那个看起来对蝙蝠十分上心的小丑恐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