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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3 困兽(1 / 2)

沉默亦是一种回答。

莱纳的默不作声看在所有人眼里是米盖奇的凶多吉少。怎么说呢,并不意外吧。沉溺在利益游戏,习惯了“结盟-利用-背叛”的毫无信任可言,终将为之反噬。米盖奇从不是凌驾规则之上深谋远虑的精算者,更没有那点魄力去下九死一生的棋,结局又怎会不是别人计划里烟消的炮灰。

“时至今日,米盖奇的生死于你们已无关紧要。所谓秘方纵他闭口不提,这么多年的生产和运作,总有资深员工差不多摸到门路。那么多的‘差不多’里,提炼个‘近似’,大概不难吧?”布鲁斯道,“从你有意无意与特瑞特接触走到与特拉维斯分手的今天,你们用行动力证特拉维斯的荒唐、掌权人的偏袒、继承人的偏执,让本心怀不满与不安的员工日益忧心,挑拨了顶层决策关系的同时也收买了人心。

“自铺垫到收网蓄谋已久,可笑特拉维斯犹不自知。反观你们步步精心筹措,恐怕连最后搜刮废弃厂房都是故作的姿态,只是目的有些耐人寻味。是为蒙蔽麦克他的振金配方仍旧独一无二,还是借题发挥——让投诚者看清特拉维斯作风残暴,连一包残料都能牵扯诸多抑或别些我尚未能揣测的用意?”

莱纳闻言而笑,“也许残料并不如你以为的一文不值?”不至于一文不值,也最多是残料的值。犯不着大动干戈,更毋需她或郎姆洛亲临。这些话她自不会说。

“也是,废铜烂铁称斤两都能卖几个零钱。”布鲁斯的揶揄太直白,“你们心知肚明,特拉维斯搬离得再匆忙也不可能留下振金的影子,‘黑色黄金’一度的立命根本,亦是他麦克拼命要守的’商业机密‘,何况在各方虎视眈眈的当下。几次三番涉险探访一堆没有用的残渣,明知陷阱还逼真配合跳得心甘情愿,除了利用并不完善的假象稳住亢奋过头欠于思考的麦克,我看不出第二个合情理由。”

大费周章打一笔人情官司值不值当,以数倍财资人力堆砌假象划不划算……这些都不重要。于九头蛇规模的组织,重要的唯有势在必得。

可所有人都看得见的目的会真是最终目的么?机关算尽或反被误,抑或确高一丈。

莱纳把眼光转了一周,“便真若你所言,又如何?”不能如何,无可奈何。没有证据的推演终归是推演,捉不住把柄的洞察只能徒增恼怒。她太清楚所以太淡然。

“你不愿承认,没人能逼你。”布鲁斯像在欲言又止,语气里参杂了叹息,“我只是想不明白,你那样聪明,见识了千篇一律的离间反间、看遍了从抵不过钱欲的人命,怎么就想不到所知太多的你终有一日和他们落得同一下场?

”你大概在心底不屑,因为你还掌握了这些那些不为我们所知的秘密。就好比你的身份不会是一个简单的研究员。可你依然按这么个最基层的身份活着,不管他们许诺给你什么或曾答应许诺什么。你该比我们都明白,重要的不是允诺是兑现。

“九头蛇自幼年伪造你以假乱真的身份,若不是社工卡米尔意外被挖掘,你很可能以此瞒天过海。埋殖你是一个长远计划,乍看之下没有理由舍弃的重金培植的你却陷在这里,无人问津。你是在自我安慰时机未到,又或许也在夜深人静自问过价值几何?还有什么比舍下一个看似价值无穷的你更能混淆视听?也许十年一日为的从不是将你安排入核心,仅是今日的壮士断腕、今日的谁都说不分明?

“你似乎所知颇多,可对机密实验又有多少权限,甚至是否曾涉足?调派你接触贝鲁西斯,可有人曾告诫你他疯起来六亲不认,明示暗示你小心莫成了马拉尼亚布里亚的眼中钉?任你和惠特克虚与委蛇,可曾有人警醒你他生性阴毒时常反咬一口,教会你如何见招拆招勉强自保?你见过他们为了目的豢养着早暴露身份的27号,也见过他们为了目的当断即断送米盖奇上路,就怎么没想过你不会是那下一个?”

莱纳只道:“所谓忠心,死而无憾。”一双敛了情绪的眼里深色机制泛着冰冷。

“死而无憾……”布鲁斯玩味,“是无憾还是无措?你其实有所预感,也许不是今天甚至不是近来。你在十余年前和巴克斯维讲黄雀的故事,在十余年后讲命中注定——是命中注定的重逢,还是命中注定走不脱的怪圈?他从十余年不该生还的依稀背叛下侥幸得脱,是侥幸还是人力?你对他说,他走之后仍还会一如既往照看曾共种下的槐树,是情至深处有感而发还是许诺他必死无疑?十余年前被瞒天过海的运气所救的叛徒,在十余年后避无可避撕开的真相面前照律当诛,是命运在嘲笑还是无能为力亦不甘?可你忘了问,十余年前既有天赐的阴错阳差,十余年后为何不可奇迹再现。”

“也许并不是每一个人的每一个十年都会又这样好的运气——毕竟奇迹是偶得,而不如意时十之八九。”

“也许那从不是运气是人力。是有人用精心筹谋去换一线生机,不辞万险只为置之死地瞒天过海。”

”也许这就是人的通病,说运气总掉几分价似,好像是上天给的饭吃,什么勤苦久练统统无关紧要。筹谋就不一样,光听起来就像机关算尽后的得所应得。”

“我不明白,十余年前深渊向阳的勇气怎成了十余年后的颓唐。”布鲁斯靠得近了,嗓音也压得低了。他抑或不解,抑或明知故问。

因为生活和时间总够人看清一切,愿意的,不愿意的。

眼里的光流了几转,映出他不明朗的期待,她辩不明的心绪,“大抵是懂了凡事终有定数。”

就好比曾有人费尽思量,把马戏团里的小黄雀送给了兽医,以为从此岁月无忧,却不想识途的倦鸟到底找回了枯林;好比曾有人用没有结局的故事装点自己的梦,在梦里描画千万种简单温馨,笑到落泪、在泪落前惊醒,而故事的主角偏生打碎塞满可能的魔盒,闯上那一条可预见的不幸。

机关算尽,算不过的是天意。纵能力挽狂澜,又如何抗下狂澜后的水泻万里势如千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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