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南被我抱住后顺势就往后靠进了我怀里。他语气懒洋洋地笑道：“剑君，你这是把我当成暖炉了吗？”

我低声说：“嗯。”

他问：“那暖和吗？”

我说：“暖。”

我能感受到他透过衣物传来的热度，我能看见他在寒风中呼出的白雾，我能听到他近在咫尺的心跳与呼吸。

……当然是暖和的。

能够拥抱着自己深爱的人，安静地享受这难得的宁静时光，怎么可能不觉得暖和。

我感觉到岐南将手搭在我的手背上，轻轻摩挲了一会儿，将我的手举起来凑到嘴边——

咬了一口我手上的雪糕。

岐南笑着说：“既然暖和，那就能吃雪糕了。”

我：“……”

岐南握着我的手，又将雪糕递到了我嘴边：“剑君，你不吃吗？”

我有点无奈又有些想笑，最后在他咬过的地方旁边咬了一口。

他真可爱。

我将他抱地更紧了一些，垂下眼，看着岐南身上散发出来、与我紧紧纠缠在一起的、耀眼又温柔的“念”。

正常情况下，即使是源神级的皇天剑道修士也很难看清楚其他老牌源境的念，更别提其他源神了。我当然也是如此——但岐南是例外。

道侣契约将我们紧密联系在了一起，我也因此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地感应到他的情绪、看见他的念。

我能够看到，我是他在这世上最在乎的人。

即使在他对阳极的体质产生兴趣时……那家伙能分走的念也只有对我的十四分之一。

真好。

这世上应该没有什么事会比“我爱着的人也正好爱着我”更幸运了吧。

我们安静地坐在鹅毛大雪之中，谁都没有说话。

说我贪甜的那个人自己吃完了大半只雪糕，而后用丹火将木签子一烧，彻底毁灭了“罪证”。他歪头撞了撞我的脑袋，说道：“说起来我好像还没有问过你。你说要改变皇天剑门的制度，那具体打算怎么做？”

我沉默了片刻，说道：“放宽「复仇条例」。”

皇天剑门「生灵权法」第一条，「复仇条例」。

——若修士与被其他生灵严重侵害了生灵权，将获得资格施行此复仇条例。该修士可在不伤害第三方的情况下，邀请有公信力的宗门、世家或高阶修士作为见证者，而后对侵害发起者展开「不超过自身受损程度」的复仇。

岐南沉默了一会儿，笑着道：“嗯，那和我想的差不多啊。”

他将手覆在我的手背上，十指微微用力，插入了我的指缝间。他说道：“我想你也知道，这个世界永远都不可能正真和平。即使皇天剑门结束了那场横跨数千万年的战争——人们还是会不断争斗、相互残害。无论理由是什么，无论公不公平，贪婪和不知足永远会掀起波澜。”

“就像石子落入湖面，只要一处动荡，涟漪便会扩散到整个湖面。”

岐南说到这里略微停顿了一下，而后轻声道：“你再强，也没办法镇压这天下所有的不平。皇天剑门的执事也是一样，再伟大无私的人也会厌倦，也会想要为自己而活。”

“所以我很担心你，峸鸿。”

“你以守护源界平安、皇天剑门长盛不衰作为道心誓，而修士若违背道心誓几乎必死无疑。”他收拢手指握紧我的手，“你不能不管，却不可能不感到厌倦。千年、万年、十万年……如果有一天你撑不住了，离我而去可怎么办。”

我回握住他的手指，低声说：“不会。”

道心誓，直白来说其实就是支撑修士活下去的“执念”。

凡人和低阶修士不需要道心誓，他们的灵魂孱弱，肉身就很很好地禁锢住他们的灵魂，让他们没有那么容易“散魂”。但从合体期开始，修士的肉身几乎已经完全是由灵力以及法则构筑的了。

从这个阶段开始，就不再是“□□禁锢灵魂”，而是“灵魂维系躯壳”。

而一旦修士动摇、产生了不想再活下去的念头。

那他就很容易在某个瞬间彻底放弃，散魂回归于天地。

求生的确是生灵的本能，但不要忘记源境修士的生命到底有多么漫长。在以万年计的漫长时光中，这点脆弱的“本能”轻易就会被消磨殆尽。

同理。

无论再如何崇高的理想、坚定的意志，在漫长时光的消磨下，也会变得面目全非。

我得承认，我也已经不是少年时那个踌躇满志、许下宏愿要将全天下都纳入胸怀的皇天剑门少门主了。

或许在很早以前，在第一眼看见岐南那耀眼锋锐如剑锋上光芒的意志时，我就已经开始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