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吾要同天下人为敌，何须与魔修联手。灭你们，吾一人足矣。”

冷冷泠泠，清如淙泉。

狂妄，太狂妄了，寻常人若是这样说话，免不了要被人笑痴傻自大，但是这句话是牧恪离说出来的，轻的要在这偌大的地方散了，又重重的锤进每个人的心里。他说这话的时候不带一丝烟火气，平静至极，冷冽至极，只是在做一个简单的事实陈述。

凌珏宇知道，事情发展到最糟糕的地方了。

牧恪离脚步未停，他穿越尸山人海和那片的无人地带，飞身跃上房顶，一把扣住了顾念之的手，接着，极尽温柔又不容抗拒的，拥抱了她。

“还疼么。”

又是一个肯定句。

他看到了顾念之根本无法遮掩的，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的伤口，鞭痕刀痕烙痕，在这只小小的堕魔苍白的皮肤上显着极深的印记，满身的血痂还来不及清洗，原本乌沉的黑发也脏了，随着凝固的血一块块的结在一起，唯一教他熟悉的，是那件已经看不出原来颜色的衣裳。

是自己送她的，那件碧色的衣裳。

牧恪离怒极的心头一暖，悲凉和悔意在心中疯狂的酝酿，末了，垂首俯在她的耳畔，道了一声对不起。

顾念之耳朵又烧红了，她小小的挣扎了一下，清雅的夜昙悠悠然的拂去了一直萦绕在鼻尖的血气，牧恪离把她抱的更紧了，像是要融进骨血里，顾念之挣扎无果后，只能答非所问：“脏。”

确实很脏，她从堕魔后到现在根本没有时间清洗，初生的魔魔气不足，涌动的魔气大半又给她用来杀人了，到现在连治愈自己皮相上的伤的机会都没有，很是磕碜，顾念之也没想到牧恪离会这么快出关，早知道不论如何也要梳洗打扮一下的，她看着牧恪离洁白的衣袍蹭上的斑斑血迹和棕红的印痕，很有一点愧疚，但是牧恪离执意要抱，还极温柔的收敛了自带的镇魔灵力，实在是太过让人安心，于是她乖巧的把头放在他的肩膀上，扯了扯他脑后垂下来的白绫，闷闷的道：“我想看你。”

“莫看，很怪，”牧恪离将她的手拢在掌心，不由的她乱动，又问道：“谁伤的你。”

“唔，”顾念之有点不好意思，在他的怀里低低的回了一声：“伤我的人，我杀光了。”

“很好。”牧恪离素来没什么波澜的语调居然带上了一点夸奖的意味：“汝身上的鞭痕出自天云宗的戒鞭，何人拘你？”

“当时被压着跪下了，记不太清。”

“甚好。”

牧恪离面色未变，一时半会让人猜不出他现在的心情，不知道是说顾念之不记得他们的样子了甚好，还是他们压着顾念之跪下这个举动‘甚好’。顾念之被这个甚好弄的有些摸不着头脑，牧恪离便松开了怀抱，单手横腰拦过，把她公主抱起来了。

这回顾念之不想猜了，立竿见影的烧红了耳根。

在闭关之前，牧恪离就已经表明了顾念之是自己第一峰之人的身份，寻常人自然不敢拘留拷问，但这地上堆积的尸体都是普通护卫，可没什么长老级的人物。

若是只碾杀狗腿，未免太过无趣。

他这么一问，底下的长老便纷纷开始坐立不安了。

意思是要算总账。

虽然现在牧恪离灵力未发，但是底下一圈儿人都如坠冰窟，其中一人压低了嗓音：“怎么说，卯月仙君这是要我们出来道歉？！当真荒唐！那女子通魔堕魔铁板钉钉！还能如此不讲道理？！”

“怕什么，他毕竟的天云宗的人，还能直接杀了我们不成，”另一位黄袍的长老一咬牙，目光投向凌珏宇：“是吧宗主！”

凌珏宇闭上眼，摇了摇头：“不知道。”

谁知道呢，毕竟卯月仙君的威名，百年之前，流于人间，最开始的传说，是生于一夜之间屠千人众啊，《不归》凌云，屠魔百万，同时也径直抹杀了一个城的人命。

“既是铁板钉钉，证据何在？”牧恪离自然听到了下面细细绰绰的交谈，他指尖温了些水，细细的摩挲过顾念之精巧的五官，细长略带冷意的眉眼，和那双因为堕魔后格外红艳一些的唇，血迹和污垢一点点被他轻轻洗下，顾念之长开的眉眼有了几分少女窈窕清秀的风姿，身段也更加玲珑，他还想去洗她身上其余处的血痂，蓦的收了手。

怀中的人，已经是个少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