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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有些自闭的武振邦(1 / 2)

到了马先生那里,发现,一旦配上酒,只有俩兔子量的红烧兔块根本不够三爷们吃的。不得已,程希又偷偷摸摸地杀了两只鸡,做了一大锅红油油的板栗闷鸡块,才算勉强堵住了这仨人的嘴。喝得都已微醺的人,完全提不出为什么会突然多出这么肉来的疑问了。程希等他们吃光之后,又给上了盆没什么肉的肉炖土豆,当成他们最后的记忆。

做好事都要做得这么隐蔽,自己重生后竟变得如此善良,程希摸了摸自己的脸,失笑。

三个大老爷们絮絮叨叨地说起今天的遭遇,马先生与解信诚的表情差不多,微微皱眉,但目光中更多的则是一种蠢蠢欲动的兴奋。等待太久,马先生自然知道,到了那个等级的大事件,哪怕是灾难,也可能是改变一切的契机。

政治无非就是平衡。一旦打破平衡,走向哪个方向,就看急风骤雨中谁的能力,谁的运气,谁的背景更强大了。虽然那个层面的事,在坐的三位完全使不上力,但他们能想到的,那些能使上力的人肯定也能想到,变化由上而下,总会有能让他们使上力的机会的。这长久的等待,等的可不就是这个机会吗?

带着这种情绪,两瓶56度的高度白酒不过两个小时就喝了个底朝天。酒话连篇,已经不是开始时的那些严肃的话题了,连马先生都面无表情地说起了胡话……程希认真地凑到跟前听了听,发现好象不是胡话,无论是节奏还是韵脚,都象是在背某英文诗。可惜,对于英文来说,程希的水平顶多就是家常对话,诗……连汉语诗歌,程希都很为难,更何况还是英文诗。零零碎碎,听懂了几个单词,完全不能明白诗意,如此,程希只好放弃通过酒话了解马先生内心世界的企图了。

看了眼马先生家里挂着的可撕日历,上面绿色的粗体阿拉伯数字“7”很大很醒目,程希心中感叹,希望他们明天的心情不至于影响食欲。与马先生接触越多,越觉得他这样的人应该长命百岁。程希打心眼里希望他能好好的。可是,他们这一代人有他们的信仰,明天的消息对他们来说就是世纪悲歌的开幕式。他们将要承受的就是这样几乎是毁灭式的打击。

唏嘘一番,只能面对。别说四岁,就是二十四岁,五十四岁,程希自认也是毫无办法的。

三人终于趴在桌上睡着的时候,应该已经过了半夜两点。外面只有远远的偶尔传来的几声狗叫,再无声息。程希这个小孩子的身体早就觉得困意难挨了。但显然,醉意浓浓的解信诚已顾不上她,只是一个劲儿地转头对她说:“希希,要吃饱。”没几分钟就转过来说一遍,一连说了七八遍,让程希无奈又好笑。一直应到他睡着为止。

看着鼾声大起的三人,很想回家睡觉的程希无可奈何,幸好她力气足够大,把三人象扛米袋似地丢倒在唯一的床上,胡乱盖上了被子。把火炉烧得通红,过了一会儿,屋里渐渐暖了起来。程希才回到庄园,转瞬就呼呼睡去。

第二天,头痛欲裂的解信诚又旷工了。一回到自己家,喝了口热水,再次倒下。可这一次,他并没有机会安眠。中午的时候,门被拍得叭叭作响。程希过去开门,就看见林立新目眦欲裂的脸,眼中全是红丝。只一瞬,程希就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这位大叔不能接受心中偶像的逝去,用怒气来表达极度的悲伤。

林立新只看了程希一眼,根本没理她,直接冲进屋去,推了昏睡的解信诚一把:“收音机,收音机在哪儿?!”

“什么事啊?林叔?”解信诚捂着太阳穴,显然没在状态。

一向温和的林立新一把拽起解信诚:“大诚,他们,他们说总理今天去世了!!”

“什、什么?!”解信诚一下清醒了,不知是不是联想到昨天搬来的那一大一小两个男人,眼睛猛地瞪着老大,却并没有起身,显然被打击得不知该如何反应。

倒是心里早有准备的程希,从杂物柜后面抱出一直藏着的收音机,扭开了开关,正好是中央电台。电台里沉痛的声音正播到一半:“……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家……今晨8点……离开了人世……”

话还没说完,屋里突然暴出林立新这个大男人的号啕大哭的声音,嘶哑,压抑,让程希也跟着心为之一颤。她不敢去看这他哭泣的样子,她怕会跟着流泪。前世,这个时间她还没有生下来,对于总理,她的印象全来自于宣传,或者是父辈的讲述。虽然知道他强大的人格魅力,但没想到竟会如此……震撼人心。

程希第一时间就想冲过去安慰解信诚,他虽然没有发出号啕大哭的声音,但也一定很难过。可才转过身去,就看见解信诚正抽着鼻子,一边无声地抹着眼泪,一边小声地在安慰哭到崩溃的林立新。

程希退回脚步,林立新一定不愿意自己现在涕泪横流的样子看在一个小孩子眼里。屋内压抑的悲伤气氛让程希喘不过气来,蹑手蹑脚地走出去,并关上了门,让他们哭个够吧。

程希站在门口不由一愣,院子里不象平时那样空旷无人,不但林奶奶出来了,站在自家门边,似乎有些站不稳似的扶着门框。昨天搬来的老叶和武振邦也直挺挺地站在门外,默不作声地听着程希家里发出来的收音机的声音。显然,林立新的动静太大,让所有的人都听见了这个消息。

收音机里的哀乐还在奏,程希仔细看着老叶和武振邦。老叶站在武振邦身后,手扶在武振邦肩上,看似平稳,可他的另一只手不停地颤抖却暴露了他激荡的内心。他的眼睛没有看见程希,而是死死地盯着程希家的破窗户,好象那样就能扼止住那段哀乐传出来似的。他的目光不象林立新那样纯粹,悲伤是有的,但夹杂了太多的恐惧与紧张,担忧与震惊。

而武振邦则面无表情,眼圈依旧是红的,不知昨晚什么时候又哭过。目光中没有了初次见面时被抛弃的无助,而是一种沉静下来了的冷漠。是的,不是冷静,是冷漠。听见了这个震惊世界的消息,他连手指都没颤一下,似是比老叶更早预料到这个结果。在程希出来的一霎那,他就把目光转向了这个曾主动向他打招呼的四岁小女孩,一瞬不瞬,却也没有任何举动。

这样的武振邦让程希一度以为他是个哑巴,或者是个弱智儿童。再加上他可能的身份,程希不喜欢被人当成居心叵测的人,也没有热脸贴冷屁股的习惯,虽然喜爱他的长相,并没有再一次与他打招呼。

更何况,之后的两三天,程希一直处于兵荒马乱的状态。全中国人民都在哭泣,马先生,解信诚和林强三个大男人也不例外。尤其是马先生,无声无息地流下两行浊泪,与平时无异的表情里蕴含的深沉感情连最无知无觉的程希都感动地跟着他哭了出来。害得解信诚以为她想妈妈了,搂着她一个劲儿地安慰许愿。林强和他爸爸很像,哭得象个孩子。解信诚则在第一次哭泣之后表现得都很内敛,心情虽然沉郁,却不会再掉眼泪了。

要照顾三个男人的程希一直跑进跑出的忙碌。让程希意外的是,这么大冷的天,竟然好几次在院子里看见武振邦站在他家门口,看见自己就一路盯着自己进家门为止。很古怪的小孩。

这天,程希一个人从马先生家回来,来回跑了几趟,程希已经能准确无误地穿越胡同岔道了。刚走到自家门口,突然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程希。”

程希一愣,在上京还没人叫过自己的全名呢,都叫自己“希希”。回头,看见武振邦正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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