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莱因特还没来得及放松，瑟西又开口了：“因为杀死檀伽罗的人，是我。”亚莱因特怔怔地看着她端丽平静的面容，刺骨的寒意从心脏向四肢弥漫开来。

瑟西仰起头，盯着马车顶部的木板，自顾自地说着：“让我想想从哪里开始说起……啊啊，就从他为什么会死去来说吧。”

“龙是很难死去的，拥有着巨龙血脉的檀伽罗也同样难以被杀死。他的伤口会转瞬愈合，他的血液能够消解毒素；即便捆住他的手脚，将他投入大海或者火山，他的魔力也会在他周身形成一个防护层。想要他死去，便不能从‘杀死’这个过程来入手。这样的话，答案就很简单了，只从‘死亡’这个最终结果下手就好了，他并非是被杀死，而是直接得到了‘死亡’这个后果。我所做的，只是将他身为巨龙血脉的漫长寿命，压缩在了这短短半日之中，然而对于他自身这个机体而言，经历的却是千万年的光阴。”

“首先是压缩时间，幸好索恩修斯家族有一件时空女神的神器，于是我将它熔铸，与檀伽罗的生与死相连，我将起点定在他第一次见到我的那天，将终点定为黑荆棘吞没整个世界的那刻，如果他活着，他的一生便会覆盖所有人为了对抗黑荆棘所做的努力，所以他注定活不到千万年之后。我将他的生死以神器绑定在黑荆棘上，而阿斯莫德大陆怎会坐视自己消亡，于是大陆的意志成了我的助力，完成了时间的压缩。”

“接下来是将完成了的魔法阵施加在他身上，神器与檀伽罗的寿命绑定了不假，可我总得让它走完吧？不然，这神器怎么决定他的寿命？”

“魔法阵施加在他的盔甲上，霜雪盔甲是铂兰诺的圣物，圣祭期间都是摆放在圣殿，莫瑞斯带回去塔特莉斯死在卓加手上的消息让拉普不安，他没能得到安奈和我有关系的消息，转而怀疑卓加投靠了檀伽罗，大祭司当然不愿意这位帝国前任第一法师和三皇子联手。帝都以内，除了卓加，要数拉普对魔法阵最为精通，于是他悄悄将一个阵法混淆在防御符文下镌刻在霜雪盔甲上。修改魔法阵远比重新画一个简单得多，简单到我和他短短一刻的会面一次触碰就能完成。圣祭典礼他是不会用虚实之剑的，没有能够断定虚实真伪的虚实之剑，这个魔法他并不会发现。”

“当然，这远远不够，独独压缩他的生命进程却不影响时间，只是这样怎么够，我需要他的血液，却又不需要他的血液，他的血液无法启动这个施加在他自己身上的魔法。世界上又有谁能够举起自己呢？”

“我让你去找卓加，告诉他安奈和基石的事，他是万万不会投靠檀伽罗的，所以他自然会请当时在场的安洛卡为他引荐丢利恩。丢利恩当然可以查出安奈与我隐隐约约的关系，卓加、安洛卡、丢利恩，哪一个都与我和檀伽罗不对付。”

“这也要多亏了卡提纳女王殿下，丢利恩为殿下的美貌神魂颠倒，而殿下却告诉他王怎会在意一位皇子的心意。你又有意无意地透露了情报给安洛卡，告知他诸神之泪与夜星可以令巨龙殒命。于是丢利恩命安洛卡配制出诸神之泪，安洛卡毕竟是皇家药剂师，当然明白应当在里面加上丢利恩的血液。丢利恩让浣衣女仆一点一点浸染在檀伽罗圣祭的礼服上，今日早晨，他亲手打开一瓶夜星美酒，敬了檀伽罗一杯。”

“檀伽罗不会这么轻易就中全套，丢利恩他们也并非一条心，安洛卡怯懦，联合卓加替换了真正的诸神之泪，不过也没什么，我告诉你的这个情报，是假的，诸神之泪加上夜星，只能让檀伽罗陷入永远的沉睡，我本来应当采用这个仁慈的计划的。”

“真正起作用的，是你和他比试之前，仓兰雁送给他的那瓶龙祖之血。”

“我准备了两份礼物，如果他愿意放弃想要利用黑荆棘的想法，我便会亲手送他不死鸟的心脏；如果他不愿意，我便托仓兰雁转赠。我告诉仓兰雁，我准备的礼物是不死鸟的心脏，谁拥有了它，就能得到不死鸟的血脉之力；另一个礼盒里，也是我准备给檀伽罗的礼物，那是龙祖之血。果然，他取走了不死鸟的心脏，将龙祖之血做为礼物送给了檀伽罗。”

“可是啊，檀伽罗并非龙族，龙祖之血，对于他来说也是剧毒。沾染仓兰雁气息的龙祖之血破坏了他血脉中人类的部分，同时催动了他漫长寿命的快速压缩。”

她似乎憋得紧了，一口气全部说了出来，说完之后便呆呆地看着头顶的木板。亚莱因特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听见自己在问：“你……你是怎么确定的？你是怎么确信他们会按照你的想法走？”

瑟西终于正过脸，看着他，她低低地笑着：“所有计谋都是建立在了解的立场上，丢利恩的地位岌岌可危，所以他不愿意放过一丝反制的可能；卓加野心勃勃，所以他只会投靠能立即给他高位的人；仓兰雁心太大，甚至曾经向贵国女王求婚，他怎么可能放过得到不死鸟血脉的机会，毕竟还有龙祖之血给檀伽罗做补偿。”她顿了顿，又说道，“放心吧，你不会有事的，在他们心里，杀死檀伽罗的凶手都是他们自己，他们会永远认为自己杀死了檀伽罗的。”

“烦劳您，七日之后，去索恩修斯，救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