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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不堪(1 / 2)

不远处水声霖霖,风过树林,枝叶窸窣作响。

薛宁感受着呼在他掌心间的热气,嗓子眼干涩,眸光渐渐暗了下来。

他想起那夜咬破少女纤白的脖颈时,唇齿间尝到的香甜。

初时,他不觉有异,只以为是自己妖性爆发,才会生出如此荒唐的念头。

然而闭关这半月中每每想起,他便觉察有一股难以自抑的食欲和贪念涌上心头。

他竟然,渴望再次品尝那甜美的血液。

这种邪恶的念想瞬间击中了薛宁,他的身子无法自控地战栗。

脑子里那些不堪的念头纷沓迭至——

她现在就在你手里,柔弱无力,你完全可以咬开她的血管,痛饮她的鲜血。

薛寒朝,你本来就是吃人的兽,你以为披着一身人皮,就可以当人了吗?

你其实,心底一直都很渴望她吧,不要逃避了。

平秀躺在地上,看着少年俊秀的面孔、眸光幽魅的异色双瞳,还有脸庞上分不清是汗是水的凝露,胸腔中忽然生出一点莫名的悸动。

她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下炸了,用力搬开薛宁的手,翻身坐起,背转过身,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

薛宁站在她身后,用力攥紧双拳,把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声音压下,冷硬地说道:“你什么都没看到。”

什么都没看到个鬼啊!她全都看到了!

全部!!!

“你一个字也不许说。”

半晌没有听到平秀应声,薛宁加重语气道:“说话。”

平秀终于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往日刁蛮古怪的少女如此通达人情,倒是令薛宁惊讶了。

身后响起衣料摩挲的细响,过了片刻,平秀再转过身,便看到少年衣冠严整,衣领一丝不苟地扣到最顶端。

许是太过羞窘,他脸上依旧红得厉害,上挑的眼尾曳出一抹红痕。

“你如何会来到琅嬛福地?”

平秀捡起纱灯重新点亮:“我陪沈师姐来给你送东西。”

“我们在朱陵洞府等了你许久,不见你归来。结果在洞府门口,有位石长老和沈师姐起了点争执,你快回去看一眼吧。”

薛宁皱眉道:“石伽和秋月?”

“石长老说要剃光沈师姐的头发。”

少年袖袍掠动,剑气横扫,十二剑丸自他袖底飞出,在他足下凝成一柄通体乌黑的飞剑。

平秀被激荡的剑气迫得抬袖掩面,等风停下,拉下袖子一看,薛宁早已御剑远去。

平秀望着那道穿云而去的背影,忍不住大声道:“喂——你好歹带我一程啊!使用缩地之术很累人的好不好?”

话音刚落,飞剑穿云破月,嗖的一声又从天边飞回,悬在她面前。

立于剑上的少年披着一身皓月清辉,如月下仙人,凛然端肃,不可侵犯。

“上来。”

平秀轻哼:“算你还有点良心。”

足尖一点,裙摆如莲花绽开,轻灵地落到薛宁身后。

薛宁的飞剑飞得太快了,平秀必须凝神稳住下盘,才能抵抗住狂暴的风流,勉强不被甩下去。

二人一落在朱陵洞府门前,石狮子上便扑出一道虚影,落在石坪上,化作一只威风凛凛的雄狮。

狮子傲慢地踱步行来,开口道:“小犬妖,把门打开,我要把那死丫头……”

薛宁忽然发动,身姿化作一道残影冲到狮子面前,两只手分别射出两束银亮蛛丝,朝狮子四条腿缠去。

狮子猝不及防,被薛宁捆了个结实。

薛宁手持飞剑,反手用剑柄击打在狮子后背,一下将它敲得匍匐倒地。

狮子发出一声哀嚎,来不及反抗,就迎来一顿狂风骤雨般的暴打。

“小犬妖,你敢以下犯上?啊——哎呦——若非老夫妖身被关在锁妖塔中,在此处的只是分身,老夫一定教你什么叫规矩!”

薛宁两手握住丝束,抡起狮子一阵狂甩,然后重重地将它摔到地上。

砰——

石坪震动,尘埃浮起。

薛宁一脚踩上去,把狮子昂起的脑袋踩到地上。

平秀第一次见到薛宁脸上露出那样的神情,藏于冰冷假面下无法抑制的暴戾,黑眸中暗潮翻涌。

他低声道:“我和妖,只讲妖的规矩。石伽,别忘了你是为什么被关到琅嬛福地。”

薛宁说完,拖着狮子回到府门前,用力往石狮雕像上一掼,狮子就化为一道青烟钻入石像。

薛宁抬指往剑刃上一划,割破手指,用血在石狮子额头上画了一道血咒封赦,将石伽的分身牢牢封印在石像中。

石伽破口大骂,言语污秽,不堪入耳。

平秀认真听了一耳朵,大概猜出这石伽本来是修文院的长老,但不知犯了什么过错,被关到琅嬛福地的锁妖塔中。

他十来年苦心孤诣,好不容易化出一道□□从锁妖塔逃出,结果还没摸到琅嬛福地的出口就被薛宁逮住。

薛宁将他封于朱陵洞府前看门,隔三差五就和他比较一次。

然而说是比较,倒不如说是单方面的殴打。

如果说薛宁性格孤僻,待人恶劣的话,那他对待妖,简直可以说是恶劣到家。

连多年为难他的姚长寿,他都可以忍着不去计较;可他对待和自己一样流着妖血的同族,却没有这样的慈悲和包容。

薛宁在石伽的骂声中打开府门,沈秋月就像雀鸟挣脱樊笼,张开双臂扑过来要抱薛宁。

薛宁伸长手臂,一指头抵在她额头上,将人按住,皱眉道:“秋月,成何体统。”

沈秋月扑棱半天,连薛宁半片衣角都碰不到,只好垂头丧气地垂下双臂,捂着额头上的红印道:“师兄,咱们半个月没见了,你都不想我吗?”

薛宁道:“没空想。”

沈秋月气得把包袱往薛宁怀里一塞,抓起平秀的手,拉着她跑到洞府外坐下生闷气。

平秀见她气鼓鼓,像只松鼠,不由抬起一根手指戳了戳她的脸,笑着劝慰道:“沈师姐,别生气了嘛,薛师兄不是一向如此?”

他更狗的时候你可能还没见到呢。

也难怪在她梦里,沈秋月喜欢冯无咎,不喜欢薛宁。

试问天底下哪个姑娘家受得了这么狗的男人,又不是闲得没事给自己找罪受。

沈秋月忿忿道:“反正他就是个养不熟的臭狗子,气死我啦!”

洞府中,正在翻检包袱的薛宁听到这句话,手下动作不由一顿。

养不熟。

凶性难驯。

无法教化。

这些评价多年来伴随他成长,他以为自己早已心如止水,想不到……

薛宁若无其事地拿出离火散贴身收好,然后又在衣物中发现了一只传信纸鹤。

他的指尖触碰到传信纸鹤,一道强悍的意念倏然涌入识海之中。

宗主沈绝的声音在他脑海内回响:“近日琅嬛福地开放,医修馆外门弟子入境历练,当有血月教妖人趁机混入。为师欲以月儿为饵,设计生擒妖人,着你贴身保护月儿,务必护她周全。”

“此事不可令你师娘、师妹知晓。月儿不擅做戏,若叫魔教奸细瞧出破绽,则引蛇出洞难矣。”

薛宁听完传音,便掐了个离火诀,将传信纸鹤烧毁。

薛宁曾经也有机会敞开心扉,融入这样的温情,但十年前偶然听到的那番话,彻底打碎了他的幻想。

那时师娘江婉妖毒反复,缠绵病榻,沈绝劝她:“你身上的火毒,乃是源自于血月教的黑天犬,寻常手段根本无法根治,不如就让苗长老他们试一试,取出宁儿体内的冰魄寒晶,冰火制衡,或许能根除这火毒。”

江婉严词拒绝:“不行,我绝不同意。宁儿才几岁,他身上流着黑天犬的血脉,娘胎里自带妖毒,正是有那枚冰魄寒晶镇着,才能活到今日。你取冰魄寒晶救我,岂不是等同于要牺牲宁儿?”

沈绝道:“你也说了,宁儿身上流着黑天犬的血,那胎毒亦是血脉中天生的,既是如此,不过是换了种病痛折磨,怎么可能真的有性命之忧?”

江婉微微提高声音,坚决地说道:“退之,若你坚持要用一个孩童的性命来换我活命,我从今日起,将不再用药。我江婉宁死,也绝不可能为了苟活,而让稚龄小儿为我冒险。”

小薛宁缩在墙角里,手足发僵,不知自己是该拔足跑走,还是该冲入殿中,告诉师娘——他愿意为她冒险,只要她能好好活下去。

初冬的第一场雪,洋洋洒洒地落下,扑簌簌地落在他身上。

小薛宁仰起头,细小的雪点扑打在他稚嫩的脸上。

铅灰色的天空下,忽然有一把黄色的桐油纸伞缓缓移到他头顶,遮去了漫天风雪。

沈绝半蹲在他身前,脸上带着一丝苦笑:“你都听到了?”

小薛宁伸手抓住沈绝的袍裾,他还不太会说人话,只能一遍又一遍,急切地重复道:“宗主,我……我愿意。”

他不怕痛,他愿意把身体里那个东西挖出来,只要能救师娘。

沈绝叹了口气,无奈道:“你愿意,可是你师娘不愿意啊。宁儿,今日这番话,你往后不要在你师娘面前再提起,只当你什么都没听到。”

沈绝说到最后,语气渐冷,甚至带上了几分疏离。

再长大一点,薛宁才知道当初余安行带他上山,沈绝本不同意他入门。

因为他身上的黑天犬血脉来历不明,沈绝怀疑他可能和血月教那位教宗有关系。

后来发现他身上有冰魄寒晶,也许可以治愈妻子身上的火毒,沈绝才决定将他留下。

其实这一切合情合理,并没有什么不对。

余安行带他上山,是因为怜惜他身世可怜,资质过人。

沈绝留下他,最开始是出于利益考量,想取出他体内的冰魄寒晶为妻子疗毒。

他们与他无亲无故,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足够好了。

所以薛宁自晓事之日起,便拼命修炼,拼命杀妖。

他知道,自己必须有用,才能在天元道宗站稳脚跟,才不会像小时候那样,动辄就有人说要将他赶出山门。

只有他足够强大,他在师父师伯眼中才有价值。

道义并不能在世间畅通无阻。

世人生来慕强,只有实力才是真正的硬通货。

薛宁扫掉传信纸鹤的灰烬,忽然听到府门外传入一道甜丝丝的声音:“薛师兄,你饿不饿?”

·

薛宁实在好奇,为什么一个医修会随身携带油盐酱醋茶,辣椒花椒八角,她真的不是个厨子么?

平秀忙着翻动石炉上的烤钎,忙里偷闲,伸脚踢了薛宁一下。

“薛师兄,水开了,煮茶。”

沈秋月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这会子倒是不生薛宁气了,闻言道:“还是我来吧,我师兄看不见。”

平秀道:“沈师姐,快,你帮我撒点辣椒粉。”

“啊,哦哦,好。”沈秋月手忙脚乱地拿起装辣椒粉的小瓷瓶。

“沈师姐,你别太惯着他了。”

沈秋月疑惑地挠了挠头,她没觉得自己惯着薛宁啊。

薛宁松了口气,并指往眼前一抹,打开神识视物,提起滚烫的水壶,将水注入粉彩珐琅茶壶。

平秀所用的物件都很精致,就连茶杯上的连枝葡萄纹都画得栩栩如生,一看便知出自造诣不凡的匠人手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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