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国？”林尽染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尤其是在家里出事后。

郑菱却早有打算。

尽管林业成最后没事，但她还是怕女儿身边的同学会瞧不起她，甚至孤立,她担心女儿受不了这种流言蜚语。

再者,林业成受了很大的刺激,生意是做不成了，余生只求能平安健康的活下去就行。

他们手里还有一点钱，不行就找她姐姐借一点,把女儿送出国,让她能在一个全新的环境里学习。

更重要的是，她想染染离那个江淮禹远一点。

江淮禹初看极好，天之骄子般的人，还谦虚内敛。

但江淮禹在这件事里究竟扮演了怎样的角色，他们现在不得而知，可第六感告诉她，江淮禹肯定与此有关系。

思来想去,这两人还是早点断了联系好。

林尽染不知道妈妈想了这么多,一脸迷茫和担忧：“可是，出国要好多钱啊……”

“别担心，妈妈来想办法，你只说想不想出去？”郑菱说。

她其实不知道。

真的就要离开申城吗？离开生于此，长于此的故土。

前不久,叶书语还兴奋地和与她讨论填志愿的事，她如果就这么走了，书语肯定很伤心吧。

吃完饭，她坐在庭院里发呆。

下周，就是她回申城二中上课的日子了,爸爸妈妈在楼上收拾行李，这将是她在林宅住的最后一晚。

如果她决定出国，现在就要准备手续了，也不必在姨妈家常住。

九月，玉兰树散发着幽幽的香气，盈满了整个后院。

那天江淮禹走后，她原本想找人把这棵树据了，她再也不见到与他相关的任何东西。但张妈说，最近还是低调行事，别弄出太大声响，惹人上门。

她只好作罢。

暖黄的月光下，白色的花朵一簇簇的，透出几分温柔的暧昧，远远看去，像是在一片寂静里，洒下许许清辉。

这棵树，是他为她保存的春天。

她想，她要在秋天离开了。

-

做出这个决定，没有她想象中那么难，当她告诉郑菱，她答应去国外时，郑菱紧紧搂住她单薄的肩，抱了许久。

如果不是万不得已，谁愿意宝贝女儿和自己分开。

郑菱摸了摸她的小脸：“你就先去那边安心读书，至于读完后要不要回国，就看你自己的想法。原谅妈妈，妈妈只替你做这一次决定好不好，妈妈答应你，往后的人生，都由你自己掌控。”

林尽染重重点头。

她提前给班主任打了电话，简单说明了自己的情况。林业成竭尽所能，利用他之前的关系网，替林尽染安排好了学校，顺利的话，不出两个月就要过去了。

班主任老杜也很理解林尽染父母的这个决定，特别是之前她就因为同学的无端猜测，遭受过一次流言蜚语，因此也就爽快的答应，并承诺不会将此事告知全班同学。

第二天一大早，郑菱和林业成收拾好东西，准备去林尽染姨妈家暂住几天。

下楼之前，郑菱指着林尽染房里的一个大箱子问：“染染，这是你的东西吗？怎么钥匙没了？”

林尽染瞥了一眼，若无其事地说：“钥匙没了就没了吧，箱子里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郑菱便没再管那箱东西。

房子被查封后，他们只能带些简单的东西走，其余东西都要留下，防止他们带走一些违规物品。

至于里面的摆设是否要拆除，由下一任房主决定。

等待录取通知的这段时间里，她一边在姨妈家努力学习英语，一边见着有活就抢着干。

表姐感叹了好几次，问她是不是转性了，怎么变得这么勤快。

林尽染语气乖巧，“就当减减肥嘛。”

-

江淮禹从林家回来后，便递了辞职信，老爷子在周一的例会上没见到江淮禹，非常不悦，逼得江敏和不得不找来江淮禹，亲自向江蒙解释。

爷孙俩在房里长谈了几个小时，谁也不知道他们聊了些什么，只是看见江蒙出门时，拄着拐杖，面色由阴转晴，甚至对江敏和的态度比之前好了很多。

江敏和对江淮禹识时务的态度，很满意，没几天，便将承诺的十万块打到了江淮禹的账上，江淮禹用这笔钱，在学校附近租了个房子，和妈妈张琬住一起。

不能去江氏，也婉拒了导师读博的提议，他和读研时的几个同学一起，成立了一家小型科技公司。

创业是忙碌的，团队其他人好歹能睡个囫囵觉，江淮禹就跟上了发条似的，整日整夜地扑在工作上。

在他又一次独自加班到天亮后，团队成员章言起了个大早，赶到公司。

江淮禹倚在栏杆上，嘴里衔了根烟，神色寡淡。

“淮禹，你不要命了？”章言见他仍旧一副懒散薄凉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我们研究生住了三年，你从前不这样啊？”

章言是江淮禹的研究生室友，在学校时，江淮禹一心扑在实验室里，但精气神却是足的，哪像现在，烟不离手，颓丧漠然。

男人漫不经心地用食指点了点烟灰：“从前还是学生，不像现在，进入社会后，要操心的事多。”

“我看你这不像是操心的样子，”章言细细瞧着他的神情，“倒像是失恋了。”

江淮禹手一顿，自嘲地笑了笑：“哪儿就失恋了？不过是想快点让公司步入正轨。”

章言冷哼一声：“这事你瞒得了别人，瞒不了我。就上次，你提前从实验室出来，说要解决个小麻烦，咱俩住了这么久，什么时候见你为个小麻烦操过心？还有最近一年，你几乎每个周末都不在学校，回来后心情肉眼可见的变好。哥哥恋爱也谈了好几场了，你这样说没谈恋爱，谁信？”

那根烟被江淮禹夹着，猩红的烟头几乎快灼烧到他的肌肤，他苦笑道，“真没谈，也没失恋。”

他拍了拍江淮禹肩膀：“你就嘴硬吧，不管你到底经历了什么，记住哥们一句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章言回办公室后，江淮禹将烟头摁灭，松了松衬衫领口。

这里是国标大厦二十三楼，很多创业公司都会讲办公室安置在这里，原因无他，只因地处中心地段，租金还便宜。

从走廊尽头的窗户遥遥望去，能看见几栋高楼矗立着，其中一栋便是江氏。

江淮禹的眼睑懒懒耷拉着，又点了一根烟，一只手把玩着火机，走廊空旷，只有火机的开关声一下，又一下。

仿佛在诉说着无言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