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伦敦。

殷以乔难得能在下午五点前离开ce建筑事务所，去赴一场约会。

曾经他的行程计划里，绝不会有“约会”这种浪费时间又极其不自由的安排。

直到,他有了一个可爱的小男朋友。

年轻、充满建筑天赋，虽然还没有正式毕业,但他在ce建筑事务所努力实习的每一天,都令殷以乔感受到生活的美好。

比以前的助理善解人意，比曾经的搭档更有创造力，也比任何人……大胆。

殷以乔很难形容自己对他的感受。

总之就是……

很可爱的家伙。

恨不得把他捧在手心里。

连想到他都会勾起嘴角，眉目温柔。

殷以乔笑着启动车辆。

下午的伦敦繁华车流，好像每一个人都和他一样急切匆忙的奔向目的地。

ce离英国独立建筑学院不远,殷以乔在约定时间前到达。

却等到黄昏暮色,才见到熟悉的身影背着双肩包一路跑过来。

“抱歉、抱歉！”律风上车都止不住气喘吁吁,神色焦急的解释道，“米特教授叫我帮忙看一下设计模型。我以为很简单的调试，耽误不了什么时间，结果曲面受力影响了立柱承载,改完立柱又发现整体视觉效果不协调……”

殷以乔却什么都没说，伸手帮他扣上安全带。

这么一个温柔体贴的动作,律风能够见到殷以乔深邃瞳孔里自己傻乎乎的倒影,闻到身前人浅淡的香水味,甚至近得温热的呼吸彼此交缠,吓得他止住了喋喋不休。

殷以乔退回驾驶席，微笑问道：“所以你顺便帮他改完了不协调的建模，差点忘记我们的约会？”

“没有！”律风眼睛瞪大，“我……”

他想说自己不好意思告诉教授晚上有约，也不好意思拒绝教授的请求。但是仔细想想,好像这样的回答比忘记约会更加罪孽深重。

于是，律风最终一脸歉意，诚恳认错。

“我忘记看时间了，对不起，师兄，下次我一定不会迟到。”

殷以乔喜欢律风声音低沉叫师兄的腔调，这么简单的称呼，令他情绪平静，舍不得生气。

他毫不客气地摸乱律风的短发，坐正启动了车子。

“那家伙出了名的喜欢奴役学生，以后不要搭理他。”

律风知道米特教授风评不好，为人苛刻、要求严格、把学生当苦力，可是……

“其实是我想和米特教授多学点东西。”律风声音低低的说道，“你以前说米特教授脾气虽然不怎么样，但设计风格不错的。”

殷以乔即使没有看见律风的神情，也知道自己的师弟语气多认真。

对，米特是不错。

现代主义建筑风格的佼佼者，擅长构筑简约明快的空间，用最少的装饰实现最多的功能利用。

可殷以乔一点儿想要夸奖这位教授的心情都没有，带着些许不为人知的不满，说道：“再不错也是现代主义风格，跟你擅长的建筑设计根本不是一个方向。”

也许是律风听出了他的潜台词，也许是律风还在自我谴责。

殷以乔说完之后，车厢里只能听到引擎低沉轰鸣和车窗外飞驰的喧闹。

律风欲言又止，感受到殷以乔潜藏的怒火，乖巧懂事地再次开口，“我真的错了，师兄。下次一定会告诉教授，我有约会，空了再帮他改模型。”

师弟认错态度极为端正，显得殷以乔完全不大度。

“我的意思是……”殷以乔挑眉无奈补充，“你想多学点东西，我可以教你。”

他说得理所当然，律风心里满是诧异。

他们正式成为情侣，还不到三天，律风兴奋激动得彻夜不眠，真的到了殷以乔面前，又小心谨慎得像是隔着一道分界线。

不敢撒娇、不敢越线，甚至有些诚惶诚恐。

毕竟，是律风以退出ce为条件，强迫威胁换来的关系。

师兄他……

安静的车厢，暧昧得令律风脸红。

“嗯。”他止不住嘴角荡漾，又克制住自己的雀跃点着头，“我会好好学的。”

殷以乔轻笑一声，心里那点儿不悦消失得干干净净。

律风性格里的腼腆和爆发出来的深情，鲜明得判若两人，都让他迷恋无比。

像现在这样呆愣的乖巧，说自己会好好学的律风，总让他升起一些不适合白日宣之于口的念头。

难以克制。

幸好，殷以乔仍旧保持着表面的绅士礼仪，充满期待的开始他们第一次的简单约会。

临窗的观景餐厅，能够将伦敦暮色尽收眼中。

相比起身边亲昵聊天的邻桌，他们两个人吃得沉默又安静，气氛里无声透露出一丝局促。

殷以乔略微抬头，就能见到一双澄澈的眼睛认真地看他，又在被抓住的偷看的瞬间，刻意埋头避开视线。

“不好吃？”殷以乔看他面前的牛排，显然不符合成年男人的进食速度。

律风低着头，回答道：“不是……”

殷以乔无声的凝视，似乎在等他慢慢说。

可律风不好意思说，只好手上动作不停，用牛排堵上自己的嘴。

他慢条斯理的咀嚼，却下意识盯着殷以乔抬手端起杯子的修长手指，随着优雅抬起的手指，重新见到殷以乔意味深长的眼神。

殷以乔好整以暇的发现律风转开视线，加快了进餐速度，耳根透着浅浅的红。

他勾起笑意，善解人意的转头眺望窗外，不再端详这位情绪内敛的师弟。

哪怕殷以乔眼里是繁华的伦敦盛景，也忍不住脑海里清晰印照出律风的影子。

他的小男朋友，怎么能这么可爱？

第一次约会，简单沉默，可是他们相处格外愉快。

他们走过灯光璀璨的街道，登上浪漫静谧的伦敦眼。

他们像普通情侣一般约会，也像普通情侣一般，结束约会后由殷以乔送律风回家。

律风租住在静谧的城区，车子停下来能够感受到清凉的夜风。

分别前，殷以乔的声音才清浅传来，“要不要搬去我家？”

律风眼睛一如既往的浑圆可爱，“我、我在这里住得挺好的！”

“哪里好？”殷以乔环顾四周。

对于留学生来说，伦敦高昂的房租并不能换来舒心的居所。

他说：“ce工作忙，你又在学校、事务所两头跑，这里住着太远了，我家别的不说，至少宽敞，离事务所近。”

殷以乔独立多年，公寓宽敞冷清。

不说给律风提供多么优渥的生活环境，至少他们可以一起吃饭，一起起床，一起上班。

灵魂里都是私心，然而，他说得过于正经，导致律风没能领会深意，礼貌的拒绝道：“师兄，不用啦。我不想给你添麻烦。”

这么疏离的回答，终于没法压抑住殷以乔今天约会积攒的情绪。

“不想添麻烦？”殷以乔视线怀疑的看他，“你之前的胆量呢？今晚我好像跟同事一起消磨时间，而不是和男朋友约会。”

很没有胆量的律风，心跳如擂鼓。

他在昏暗夜色里见到殷以乔温柔视线，却又清晰感受到那份温柔里暗藏的尖锐气质。

仿佛殷以乔的每一个设计，直戳他的心弦，挑起他无法平息的情绪。

男朋友这个词过于美好。

忽然被殷以乔说出来，律风立刻就会想到旷野无人的偷吻，脖颈耳根烧得通红。

殷以乔永远有无尽的耐心，欣赏着律风的局促羞涩。

然后，满意的感受到冰冷指尖悄悄握上来的温度，还有律风靠近的身影。

“是男朋友，不是什么同事。”律风不敢看殷以乔，声音放得轻，手掌攥得固执，“只是我怕你讨厌我，嫌我越界。毕竟，我们只是试试。”

律风回忆起自己的理直气壮，都觉得格外丢人。

但是，他的师兄何等温柔，面对他那种毫无节操的威胁，居然为了安抚他的恐慌，说“可以试试”。

男人跟男人的感情，在国外习以为常，在中国却讳莫如深。

律风骨子里没能褪去与生俱来的桎梏，完全做不到潇洒无畏。

但是殷以乔的温柔眼神，让他成百上千倍唾弃自己的无耻。

他握着殷以乔的手，好像面对一个被他拐入歧途的无辜受害者。

又像陷入一个不愿醒来的梦境，驱使他渴求更多。

最终，他鼓起勇气的轻吻带着忐忑，连唇齿间的声响都透着唯恐惊扰夜色的小心翼翼。

律风一颗心烧了起来，只能感觉到脸颊覆盖的掌心温度，和胸膛贴近的震动。

殷以乔理性冷静的声音，从耳畔传来。

“明天周末，我来帮你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