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大姐的声音，苏离腾的站起来，转身朝向门口，苦巴巴的朝她笑，“姐姐，你回来啦。”

见这情形孟溪就猜到发生了什么事，“大小姐，孟溪有错……”

“没你说话的份！”苏沐一呵，将周遭的一切凝成了霜，没人再敢发出半点声音。

苏沐坐到小桌旁，苏离捧了一整天的书正随意搁在桌角，折痕还停留在前两页，她将书合上，目光落在书名上，“苏离，父亲昨日对你说了什么？”

“昨日？昨日阿爹说……”阿爹让她别再往宫里跑的事姐姐也知道了？苏离忙为自己辩解，“姐姐，阿爹的话我一定牢牢记在心上，我没有进宫，我只去了馄饨铺。”

“那我对你说了什么？你还记得？”

“姐姐……我错了。”

“呵，父亲说的话你牢牢记在心上，我的话，就全当耳边风了。”

“我没有。”

“那我昨日今日反复说的是什么？在父亲面前装的听话，表面功夫做给谁看！”苏沐一把将书拿起来朝苏离扔过去，刚好砸在她额头上，苏离疼的五官都拧在一起了却没敢发吭声，“你若觉得我的话不值得听了，趁早滚出这个家！”

苏离脸皮薄，一听重话就忍不住眼泪，她低着头，泪珠子无阻拦的往地面上砸，确实是她没听话惹了这一摊子事，无委屈可说。

“你又哭什么！”苏沐最讨厌苏离哭，如爆竹蓦地被点燃了，“你敢做错事，我还说不得你了？你那点眼泪留到父亲面前去装可怜吧，头抬起来，不准哭！”

苏离将衣袖往脸上抹，勉强忍住眼泪，抬起头看苏沐。

苏沐冷冷看着苏离，“你给我听着，嫡庶有别，父亲宠你，不代表他允许你骑到我头上，你爱做攀金枝的梦是你的事，但你在苏府一日，就得受我管着，跟我走。”

孟溪急的心焦但不敢轻易插话，生怕把大小姐惹得更生气，吴玥可没想那么多，直接从厨房追了出来，“大小姐还要怎么罚小姐？吴玥愿替小姐受罚。”

苏沐只撇了吴玥一眼，没有要跟她计较的意思，只对苏离说，“你的下人也要我替你管教吗？”

苏离警惕，使劲摇头，“不要！”又转向正走过来的吴玥，“小玥！别在大小姐面前失了分寸。”

“不是我没有分寸，大小姐未免太不公平了，苛待小姐不说，连小姐出门的自由也要限制，三位小姐从小便孤立小姐，现在又要把小姐关在府上，岂不是要闷死小姐。”

“苛待？是不是得让你们这小院子揭不开锅，你才知道要怎么跟我说话？”

苏沐一句话怼的吴玥不敢说话，别的不说，他们确实还没为吃饭愁过，小时候她们没有在三生阁里单独开伙的时候，苏离要受姐姐们的排挤，一月有半月得吃剩的，下人也是狗眼看人低，暗地里欺负她和孟溪，这几年她们总算摆脱了那水深火热的生活，要是因为一言不慎惹到大小姐，她可是掌握着府内财权，一句话断了她们的花销才是大麻烦，于是吴玥和孟溪只能眼睁睁看着小姐被带走了。

苏沐把苏离带到了书阁，那是苏沐三姐妹读书的地方，几乎有阿爹的书房大，就在苏沐的寝屋对面，苏沐在书架上拿了本书，是一册有磨刀石那么厚的前朝史书，苏离读过，讲的是先王刚即位后推行各种政策治国理政的十年，笔者用语刻板，内容枯燥，苏离看睡着了好几次，月余才看完一遍，后来就再没重读过了。

苏离的目光定在书上，注意到苏沐将书放下的时候，书页上扬起一层细灰，看来也是读不下去放在一边吃灰了。

“跪下。”苏离被推了一把，扑通一声跪在书桌前，双手摁在那本积了灰的书上，苏沐去抽屉里拿了套笔墨纸砚堆到桌上，“说我苛待你，呵，从前耍你玩的那些都算苛待了？今日我就正经罚你一回，以后你每日午后来我这，跪着抄，抄完这一本之前，就做个闭门不出的大家闺秀吧，收收你那颗玩野了的心！”

说完苏沐就走了，指了一个叫小雯的丫鬟在旁边盯着苏离。

苏离始终沉默着，取水研墨后片刻不敢耽误就拿笔抄了起来，身子跪的直挺挺的，桌子便显矮，手只能悬空写，那姿势更考验手腕的力道，加上膝盖下面没软东西垫着，硬棒棒的席面隔着膝盖，写起字膝盖带着下半身抖，胳膊带着上半身抖，手也就跟着抖，写出来的字惨不忍睹，只勉强能辨认出来，一张纸没写完，苏离下半身已经失去了直觉，左手撑着桌面才勉强没有倒下。

苏离全神贯注和不争气的手和腿抗争的时候，夜色侵袭，屋内的蜡烛从一支点到六支，门窗一扇扇关上，夜凉，寒气侵袭，小雯转身取件薄毯子的空档忽然听见扑通一声响，赶忙转身，见苏离歪着身子趴坐在地上，便把毯子重新收回去。

“四小姐可以回了，明日再来吧。”小雯已经来到苏离对面，将她抄写好放在一边的两张纸收起来，又看了一眼正在写的那张，在苏离体力不支摔倒的时候，笔掉在桌上，墨染脏了大半面纸，小雯收了笔，将那张纸折起来，略带惋惜，“只能作废了。”

苏离心疼那张纸已经快写完了，但她此时已经说不上话了，只想站起来舒展一下全身，她用左手撑着桌面缓缓起身，小雯来扶她，好不容易站了起来，双脚着地刚迈开一步编酸软的直直跪下，脚面像是被千万根针密密麻麻的扎着，又痛又麻，她抬手示意小雯停一下，“让我缓一下。”

孟溪和吴玥被拦在门外，苏离由小雯扶着出了苏沐的院子，吴玥一下子看见小姐脆弱不堪被人搀着，冲过来就要打小雯，被苏离拉住了。

“小姐，这是怎么了？我去请林大夫。”孟溪本就着急，这会眼泪都要下来了。

“不用，只是跪的腿麻了，”苏离说着，还不忘回头转向小文，“小雯姑娘，多谢照顾，我就不打扰姐姐了，劳烦转告姐姐，阿离明日再来领罚。”

万事开头难，第二天午后，吴玥给苏离绑上孟溪熬了一夜做出来的护膝，苏离抻着腿坐在躺椅上，手上端着孟溪特地熬的补汤，“真的不疼吗？不会被发现吧？”

“小姐，你提裙摆的时候动作不要太大，千万不要露出来。”

“而且跪了一会之后要假装很痛苦的样子，就想着昨晚跪的感觉就好了。为了不让它往下滑，我要稍微系紧一点，等你跪下来的时候可能上下会扯着。”

“没关系，有垫着总比没有好，时间差不多了，我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