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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 31 章(2 / 2)

谢青鹤心想,你难道不知道,我旦大好了,师父就会让我刺穿你的喉咙?

过了日,上官时宜专门去围观了谢青鹤的马桶,看着那点点污糟的血便,这位号称天下第人的老头儿不顾腌臜,对着马桶激动拍手:“好,好了!”

既能吃,又能泄,保证了五谷轮回,谢青鹤这条命就算是保住了!

束寒云激动得泪流满面,跪在上官时宜轮椅前恳求:“师父,既然师哥无碍,您开恩准许师哥回山上吧。弟子发誓,辈子在观星台服侍师哥,绝不让师父与师弟为难。”

他这话说得极其诚恳。

若上官时宜准许谢青鹤回山,他愿意自囚观星台,辈子不出门。

上官时宜也有些意动。

他先前让谢青鹤留在外边,是为了震慑束寒云。

如今谢青鹤能吃饭了,也能正常生活,留他在寒山,束寒云只怕更乖几分……

至于说“跟师弟为难”的问题,那也好解决。上官时宜也是快要死去的人了,直接叫伏传拜在谢青鹤门下,有了师徒名分,自然不存在两位掌门弟子相争的问题。

被师父师弟围观了自己的马桶,谢青鹤再是浑不吝也有些撑不住面皮,正在外边躲着。

上官时宜稍沉默,他就知道师父心软了:“师父,您可放了我吧!下位继任的掌门弟子,我也给您捡回来了。您瞧我这身伤……师父,弟子也累了,您就让弟子在外休养,好好歇几年。”

他的言下之意,上官时宜也能听懂。

【您别看我现在能吃能睡,我能撑几年说不好。我在外边,比在束寒云眼皮底下好。】

上官时宜默默点头:“随你吧。你也……辛苦了。”

谢青鹤的命是被他竭力保住了,可身体里压着那么多魔类,能活几年还是几十年,谁也说不好。

眼看天纵之资的大徒弟还没能活到须发皆白的时候,到底还是抢先自己步,强行为除魔大业舍了自身,上官时宜辈子那么多次白发人送黑发人,心岂能不难受?

束寒云推着轮椅送黯然神伤的上官时宜回去休息。

谢青鹤则美滋滋地翻出伤药来,给自己的手脚胳膊等处敷药。

在此之前,他身修为尽量顾着内脏与大脑维持生息,使自己不至死去,皮外伤就顾不上了。

既然伤口无法愈合,干脆也就没怎么管。如今承蒙恩师施药调养,虽说脏腑仍旧嫩弱,吃饭生活已经没有问题。谢青鹤才有闲心调理自己的外伤。这道道裂开的丑样子,真是又疼又辣眼睛。

“师哥。”束寒云在外敲门。

谢青鹤突然之间就没了搽药的心思,意兴阑珊地撂下药瓶子:“门没闩。”

束寒云推门进来,有些不自在地站在屋内,半晌才说:“师哥有话问我。”

“这都大半个月了,二爷才想起来应该有话对我说?”谢青鹤没好气地喷了句,转头看着半开的门扇,说,“将门关好。声音放低些,不要吵着师父安歇。”

谢青鹤从未如此疾言厉色,束寒云被训得难过,默默去将门关好,回来就跪下了。

“别跟我来这套。”谢青鹤皱眉。

“师哥的伤常人治不了,您自己也治不了,惟有师父才有办法调理。我知道,您不回山上,是因为我。”束寒云低头哽了下,声音带了丝决绝,“您杀了我,跟师父回山上去吧。”

道理是这个道理。

若束寒云死了,谢青鹤就没有留在外边的必要,上官时宜也要逼他回寒山养伤。

问题在于,束寒云若真想用死亡解决上官时宜的顾虑,换取谢青鹤的健康,他可以自杀,也可以去请上官时宜处置,为什么非要来求谢青鹤“处死”?可见他并没有真正去死的心思。

谢青鹤叹气,道:“你看,这就是我为什么不肯问你。”

束寒云膝行上前步,想要抱谢青鹤的大腿,被谢青鹤竖起根手指阻止:“不动。”

束寒云怔。

“寒云师弟,你与我是什么关系?”谢青鹤问。

“我,我与师哥……”

“你与我是许了白首之盟的关系。什么是白首之盟?待到你我白发苍苍的时候,你身边是我,我身边是你,刀割不断,水泼不进。我将背心予你,你将要害予我。日后登真西去,尸身同穴共葬,血肉融于同片湿土,不分你我,齐还道天地。”谢青鹤悠悠说来,似乎还带了丝向往。

束寒云眼眶泛红,哽咽道:“师哥,我有……不得已处……”

“所以你就胁迫恩师,机心算我?”谢青鹤问。

束寒云急起来又要伸手,谢青鹤再次竖起手指阻止他:“我让你不动。我如今浑身肌骨寸断,经不起你哭哭啼啼搂搂抱抱。”

“是,我是故意来找师哥,故意对师哥说杀了我。因为,我知道师哥舍不得杀我。”

束寒云听他说得严重,也不敢上前纠缠,赌气地往后坐,也不肯乖乖跪着了:“我不是故意的!那日……我恢复意识之后,就发现师父身受重伤,正在和几个魔门弟子缠斗……”

束寒云被不平魔尊强行夺去了皮囊,刺杀上官时宜事,他完全不知情。

等他清醒时,只知道上官时宜重伤,他自己也受了重伤。魔门的攻势还未缓解,束寒云下意识地打退了敌人,再扶着上官时宜坐下,替上官时宜疗伤。

替上官时宜疗伤之时,他就发现不对了。

上官时宜的伤,似乎是他的内力所致。这个完全作不了假。

待他检查自己颅骨上的伤势时,他更是胆战心惊!那绝对是师父的掌力,师父要杀我?!

那时候他尚有余力,上官时宜生死完全操控于他的手里,他装着不知道这件事,上官时宜也声不吭。束寒云也知道这件事瞒不过去,只要上官时宜还活着,大师哥迟早会知道。

他也曾经动过杀机。

我若把师父杀了!师哥就永远不会知道了!

这念头刚刚兴起,他自己就吓了跳。我怎么会这么想?我怎么能这么想?

在谢青鹤找来之前的十几天里,束寒云好几次明里暗里地哀求过上官时宜,请求他宽恕自己,不要将此事告诉大师兄。上官时宜也明里暗里地应承过他,那件事就此揭过,永不再提。

不管上官时宜是不是缓兵之计,束寒云拿他也没有任何办法。

哪晓得等到谢青鹤找上门来,竟然是身负重伤、比上官时宜还凄惨的情形!

这就让束寒云完全掌握了局势。不管是师父还是师哥,都得听他的摆布。上官时宜果然对前事句不提,对他始终客客气气。他也知道师父在拿师兄胁迫自己……可是,他愿意受这份胁迫。

说到底,束寒云敢欺负师父,却不敢也舍不得欺负师哥。

“你还敢叫屈?”谢青鹤捏着药瓶子,裂开的手骨与肌肉都生着闷疼,“我知道你是被不平魔尊强夺了皮囊。”

束寒云彻底愣住了。

“我摄取群魔之时,盘谷山庄飞出来三位魔尊,分别是不死魔尊、不信魔尊与不平魔尊。”谢青鹤口吻平静微凉,“每摄取位魔尊,他的平生、爱恨、得意……种种记忆情绪,都会飞入我的脑海。不平魔尊如何通过时颜魔花蛊惑于你,如何强夺了你的皮囊,我都知道。”

“师哥,您知道我是无心……”束寒云最不能解释的事被谢青鹤理解了,他顿时心花怒放。

“我如今打你下,手上倒要掉下来三块皮肉。”谢青鹤说。

束寒云反手便是掌拍向自己胸口,噗地喷出鲜血,伏地喘息道:“我自己来。师哥,我知错了,我心志不坚,道心有暇,方才被不平魔尊所趁,我伤了师父,我该死……”

谢青鹤面上却不见丝毫动容,看着他的眼神无比冰冷:“你既然是被不平魔尊强夺了皮囊,谋刺师父时并无意识,为何不向师父坦承求助?”

束寒云被问得怔住。

“因为你不知道那是不平魔尊做的,还是你入魔时无意犯下的重罪。”谢青鹤说。

束寒云被说心事,下意识地反驳:“不是。我没……”

“你抬起头来,看着我的眼睛,再对我说遍,不是,你没有这么想,我冤枉了你。你敢当面撒谎,我就相信你。”谢青鹤说。

束寒云愣了半天,哭道:“师哥,此诛心之罪!寒云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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