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勿忘我(2)(1 / 2)

一眼看不到尽头的草原。

黑色的夜罩下来,如同厚重不透光的幕布一般骤然被甩下,而这布上还点缀着数不清楚的碎钻,轻轻一抖便震出令人目眩闪光。

死去的野狗尸体睡在山坡的背面下。

它的那些同伴们,则是狰狞着表情,在四处寻找鲜血的味道。

但它们同时又感到害怕。

远方火光跃动之处,有所谓的天敌。

——独臂的怪人。

“已经过去很久了,你依然在这里。”

特查拉向天的另一端眺望,目光指向遥远的迅速逝去的星星,晕开的珠光铺天盖地,落在平原上,点燃了一地的草,在这样温柔的夜中熊熊燃烧。

那一端是他们所认为的,死去的人们的最终去向。

“死亡不可怕的。”

特查拉忽然眯起眼睛,似乎在怀念着他那已死的父亲。

父亲的灵魂飘向远方。

携着他的灵魂一起向远方飘去。

特查拉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可怕的,只是那些人,所有的人,心怀不轨的人。”

“这世上为何有如此复杂的天性存在?万事万物都要有个理由,可我想不通人类复杂性存在的原因。”

“复杂,它毁了我们,又让我们成为我们。”

“死亡是简单的,所以死亡并不可怕。”

特查拉转身——

巴基坐在草堆上。

他的金属左臂已经被拆除,只剩一块苦涩的布遮掩住那些过去的痛楚,而布故作开朗地随风飘荡起来,在寂寥的半空中忽又觉得冷酷。

手上的树枝被翻来转去地晃动着,枝丫尖端的几片叶子还是绿的。

巴基变得沉默寡言起来。

记忆原本应该将那个轻佻浪漫而爱笑的巴基唤醒,应该挑起所有压抑的情绪,应该让他恍然大悟而痛哭流涕。

可是他什么也没有——记忆回来的时候很平静也很沉默,温柔安静地走回来,坐下,抱着一本书轻声念着那些故事。

脚下的河流向远方,河流里的泥沙中仔细翻找也许能够找到属于巴基的一部分。

河的名字叫做死亡。

巴基正缓慢地在河水里杀死自己。

希德说,希望巴基能够好好活着。

所以巴基现在还活着,还走着,还呼吸着,还思考着。

可是巴基有时候受不了所有的事情,痛苦与绝望折磨他,撕扯他的血肉和内脏,吸吮他的血,咽下他的肉。

他这一生杀了这么多人。

数不清楚,数不清楚的怨与恨,数不清楚的仇与债。

数不清楚。

“我从来不思考生与死的问题。”

巴基突然说道。

他很疲倦:“因为这些的事情会让我感到不安与愧疚,我很伤心,因为我没有尊重过生也没有尊重过死。”

“你该走出来了。”

特查拉低下头。

他曾经以为,杀死他父亲的人是巴基,不过后来事实证明——有的时候看事情一定还是要谨慎小心。

如今,他把巴基当做朋友。

收留巴基住在这里,住在瓦坎达境内这一片少有人烟的地方。

只有他偶尔会来看望巴基。

除此之外,巴基就是一个孤独的幽灵。

“我迷路了。”

巴基回答道:“这里好大,有很多条路,而且我方向感一直很差……你还是不明白——我已经迷路了。”

找不到离开的路,也找不到回去的路。

巴基闭上眼。

回忆如同很多块的潮湿的石头,沉甸甸地挂在巴基怀里,明明快要拿不动了,却又舍不得放下去。

石头上刻满了字。

“他死去的那一刻,我的灵魂也被带走。”

“我已经说不清楚我的感受,因为它是那样的强烈那样的复杂,扭曲着蜷缩着,击打我的心脏和我的骨头。”

“我很多次想到要结束我的生命。”

“可他却又总是从一旁跳出来,抱紧我,让我不要走,让我留下来。”

山坡上的野狗抖动着耳朵。

它们身上那些大块的花斑起伏收缩不停,紧紧贴住肋骨,凹出流畅的阴影。

它们大叫起来。

特查拉无数次从巴基口中听到过那个“他”。

可是他不知道那是谁,也不知道那会是怎么样的一段故事——是传奇或是神话,都已不再重要,因为这世上只剩巴基一个人还把那些故事记在脑海里,一清二楚。

“我很高兴,你愿意和我做朋友。”

巴基说:“只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继续把这样的生活过下去。”

“我没有任何期盼。”

特查拉一时无言。

他在巴基身上体会到了一种浓重的悲伤。

不可言说之痛。

“战争使我们疲倦。”

巴基将树枝丢到地上。

树枝在触及地面时,剧烈地一颤。

“我们却不知道如何终结战争。”

-

娜塔莎迅速回头,枪口稳稳地对准身后来人的左眼。

山姆无辜地举起双手,指间勾着一袋炸鸡。

“说了多少遍,进来敲门。”

收回枪后,娜塔莎冲山姆翻了个白眼,接着伸手拿过那袋炸鸡,转身走到沙发边上放松地坐下。

她闻了闻炸鸡的味道,说:“这里的炸鸡好像很辣吗?”

“还好吧……”

山姆耸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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