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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雁伤(完)(1 / 2)

谢吉祥偏过头来,认真看着吴大光。

不得不说,这两兄弟长得其实很相似,只是一个壮实,一个消瘦,面相略有些不同罢了。

作为兄长的吴大光高大结实,面容老实稳重,一看就很可靠,但凡旁人见了,都要说一句好儿郎。

可偏偏这么个人,做下了心思缜密的杀人计谋。

谢吉祥微微勾起唇角,露出脸颊上漂亮的梨涡。

她认真道:“吴大光,其实三姑娘的那只雪团没有死,它被你踢了一脚,却顽强地活了下来,你说,它能不能认出你来?”

吴大光沉默了。

谢吉祥就看着他渐渐垂下了眉眼,再看人时,眉眼之间却有着从不会昭示众人的煞气。

就连哭得不能自已的吴韩氏,也发现了儿子的异样,她哀嚎一声:“大光,真的是你?你为什么这么狠心,你还是个人吗?”

吴大光却压根就不理母亲,他只淡淡看着谢吉祥,待听到门外脚步声,这才抬头看过去。

一个年轻的皂衣校尉抱着一个浑身缠着纱布的乌黑猫儿,一步步踏入明堂内。

吴大光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谢吉祥道:“你其实对猫狗有敏症,所以旁的村人家里都有养狗,只你家没有养,只要你接触猫狗,身上就会起风团,红肿一大片。”

谢吉祥看着吴大亮遮得严严实实的手臂,道:“吴大光,当日你潜入金家,在祠堂前等到了被颜嬷嬷伪造书信诱骗出来的金二姑娘,直接勒死了她,只是你万万没有想到,金二姑娘养了只乌云盖雪,刚好跟着金二姑娘一起来了祠堂,它见你伤主,便扑上来同你纠缠,万般无奈之下,你一脚把它踢开,遮遮掩掩回了五里堡。”

“可你身上的风团已经起了,所以这么炎热的夏日时节,你还穿着长袖,就为了遮挡你身上的风团。”

谢吉祥话音刚落,就有两个校尉上前,一把压住了吴大光。

校尉手上一掀,就把吴大光的袖子全部折起来,露出吴大光红肿的手臂。

他的敏症很严重,但凡碰到都要起疹子,当时雪团同他纠缠良久,这敏症就不好痊愈,至今还留有残余。

吴大光抿了抿嘴唇,这一刻,他也略微有些慌乱。

他根本想不到,这个年纪轻轻的女推官会如此敏锐,把整个过程都推算得清清楚楚,若是寻常人,一定吓得痛哭流涕,哆哆嗦嗦就要招供。

但他吴大光可不是平常人,他能跟颜嬷嬷商量出这个杀人法子,早就做了完全的准备。

即便现在被校尉抓住,即便他那一对愚蠢的爹娘也认为人是他杀的,可光凭手臂上的风团又能证明什么呢?

吴大光这会儿也渐渐回过神来,他道:“这位推官大人,若草民并非被诬陷之人,定会认为你的推论完美无缺,但草民身上的风团是不小心碰了邻居的黄狗所致,并非什么雪团。”

不过喘息工夫,他便又恢复成了稳重淡然的吴家长子。

谢吉祥真的很佩服他。

就连阮林氏案子中的何子明,都没有吴大光这般淡然,人证,物证皆在眼前,他却硬是一句错话都没有说过。

谢吉祥微微叹了口气:“吴大光,你可知一件事只要有人做了,便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你同人合作,两个人甚至更多人知道你们的计划,就不可能天衣无缝,做到万无一失。”

吴大光听到合作两个字,目光微闪,他其实不太了解颜嬷嬷,更不知这整个计划,那位哭得一脸泪痕的三姑娘是否知情,但谢吉祥如此说,似乎已经找到了证据。

想到这里,吴大光脸色再度难看起来。

他能控制好自己,把事情做到完美,可对方呢?若是颜嬷嬷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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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er脚不干净留下破绽,那他的苦心就白费了。

这一瞬间,巨大的恐惧笼罩在吴大光心头,让他脸上的淡然荡然无存。

或许,除了妻子被撞失去孩子,这是吴大光第二次如此胆战心惊。

因为这一瞬间的慌乱,他下意识地看向了厅堂中跪着的颜嬷嬷。

颜嬷嬷的杀人动机,跟吴大光其实是不同的。

颜嬷嬷一心一意为了三姑娘,事情败露之后会怎样,被抓之后又会怎样,颜嬷嬷完全没有顾忌,一开始负隅顽抗,也不过是人之常情。

但颜嬷嬷心里很清楚,无论发生什么,她都不能拖累三姑娘,最后的结果最差,也不过就是她为了三姑娘杀害二姑娘而已,没有人会把罪栽到三姑娘身上。

所以,颜嬷嬷不可能一点证据都没有留下来。

谢吉祥看着垂眸不语的颜嬷嬷,又看了一眼已经有些慌张的吴大光,这才道:“其实我一直在想,你们二人是如何联系的。”

“你们一个是五里堡的普通村人,平日不是在田间地头,就是在金虹盟商船上搬货,能碰到颜嬷嬷一次已是偶然,但你们这一桩案子却分外复杂,不可能三言两语就谋划清晰。”

谢吉祥缓缓说着,吴大亮的脸色也越发灰败。

他已经明白过来,谢吉祥所说的证据到底为何。

谢吉祥没有看他,只是定定看着颜嬷嬷:“想到你们交换杀人时,我最发愁的就是这一点,你们没办法沟通,又如何做下如此精妙的局?后来听到村人的闲言碎语,我大概就明白了。”

“你们是通过书信。”

之前五里堡的村人说过,吴大光跟吴大亮都没读过几年书,不过一个是没天分,怎么都读不下去。另一个是因为家里穷,父母不让读而已,因此兄弟二人草草读了几年便回家务农,没有走科举一路。

没有天分,并不意味着大字不识一个。

“你们兄弟二人为何能在南郊码头脱颖而出,成了金虹盟的长工,还是因为你们识字,可以识别箱子上的封条,不用管事操心布置货物。”

“既然识字,那么沟通起来就最是便宜,大齐的驿站四通八达,但凡有驿站的地方,都能把信送去,只要十文钱便能盖上邮戳,送至目的地。”

“真巧啊,燕郊的几处村镇,在六里堡处刚好有一处驿站,供要进燕京的客商官人停留歇息。”

谢吉祥冲校尉挥了挥手,明堂外的校尉便捧着木头匣子快步而入,直接放到谢吉祥身边的方几上。

吴大光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这个时候,他还处于要崩不崩的状态,心气还吊得住,所以谢吉祥没那么着急,直接把匣子打开给吴大光看。

她轻轻敲了敲那匣子,依旧对颜嬷嬷道:“看到你,就不由想起家中人,嬷嬷对三姑娘的慈母心肠实在令人动容。”

这些书信,便是一把火烧了又能如何?但杀害金二姑娘的人是吴大光,颜嬷嬷也不知最后是否会有纰漏,所以在利用吴大亮之后,她还留了一手。

谢吉祥问她:“嬷嬷,现在靠着这个匣子,便可以给你定罪,你后不后悔?”

此时的金三姑娘,已经痛哭失声,可怜得很。

颜嬷嬷缓缓抬起头,她怜爱地看了看瘦弱的三姑娘,然后才对谢吉祥说:“我不后悔。”

她承认了。

随着颜嬷嬷这一句我不后悔,金三姑娘终于哽咽出声,她用细弱的嗓子唤她:“嬷嬷,嬷嬷你怎么这么傻。”

颜嬷嬷虽然承认杀人,可却一点都不害怕,她依旧面带慈爱地看着金三姑娘,声音温和。

“三姑娘,以后嬷嬷不在你身边,你可不能再动不动就自尽,命是自己的,只要命还在,就没有什么过不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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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er坎。”

金三姑娘哽咽着,眼泪如奔涌的泉水,一瞬倾斜而下。

她已经哭成了个泪人。

颜嬷嬷叹了口气,话语里却多了几分温存:“这么大人了,还是这般爱哭,以后嬷嬷不在了,谁又要来哄你?”

三姑娘使劲摇着头,似乎不想继续听下去。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颜嬷嬷不好同三小姐说体己话,她最后说:“姑娘,嬷嬷留了封信,回去你且仔细看看,可好?”

三姑娘哽咽出声:“嬷嬷,你别离开我。”

可哪里有长久的陪伴呢?

颜嬷嬷抬起头,认真看向谢吉祥,她知道,这个小谢推官已经把事情调查得清清楚楚,这个藏在暗阁里的匣子都被找到,她也没什么好抵赖的。

“谢大人,此事皆是奴婢同吴大光一起操办,旁人概不知情。”

颜嬷嬷说到这里,她瞥了一眼吴大光,继续道:“之前奴婢同吴大光在码头偶然相遇,知道彼此心中都有怨恨,便一拍即合,谋划了这个杀人计划,此计策皆是这两个月传书商谈,交换杀人是我的主意,而死后换上嫁衣吊在宗祠里是吴大光的想法,杀人之后,我们也如此执行,只是想不到还是被官府察觉,一路追查到我们二人身上。”

谢吉祥这才长长舒了口气。

“颜嬷嬷,我知道你为何如此,”谢吉祥顿了顿,“后续事宜,皋陶司会代为说明。”

这话说得含糊不清,但颜嬷嬷却听懂了。

谢吉祥是向她承诺,此事之后三姑娘若能退亲,她一定会告诉颜嬷嬷,好让她能放心。

她弯下腰,真心实意冲谢吉祥行过大礼:“多谢谢推官。”

谢吉祥扭头看向三姑娘,心中却想起自己的奶娘。

若是她遇到这样的事,说不定何嫚娘也会挺身而出,不让她受一丁点罪。

整个事件中,杀害金二姑娘,让金二姑娘没有好姻缘,其实并非颜嬷嬷的本意。

金三姑娘是妾室所出,生下来就没了娘,便是二夫人再公正大度,也绝不会为了她同蒋家退亲。

再说,三姑娘同蒋家喜结连理,二房也能占到便宜。

整个家里,没有一个人真心为三姑娘打算。

但三姑娘还有颜嬷嬷。

她做了这么一个滔天杀局,一连串的阴谋之后,所为其实不过就是退亲。

若是事成未被查明真相,又或者吴大亮顶了罪,那么金家突然死了一个未婚姑娘,还穿着这样一身嫁衣,正在谈的亲事也要闹崩,蒋家再心大,也不敢这时跟金家牵连。

这也是颜嬷嬷为何答应吴大光,肯给死者穿上嫁衣的因由。

不是为了让人想到十五年前的旧案,也不是为了吓唬人,单纯是为了退亲。

若不小心被人查明真相,那也并不叫人懊恼。

她作为三姑娘的嬷嬷,能心狠到杀人灭口,虽然证据确凿,但蒋家也会害怕,作为主人的三姑娘,到底在其中产生了什么样的作用。

他们会怀疑,她其实是知情人。

如此一来,亲事依旧不成。

颜嬷嬷几乎用自己一条命,为金三姑娘搭建了一条通天之路。

无论以后如何,蒋家的那个中山狼,再也碰不到姑娘一根手指。

而柔弱单薄的三姑娘,未来是否还能不能有亲事,这都不重要了。想必了解三姑娘性子的颜嬷嬷一早就知道,对于三姑娘来说,自己活过这一辈子,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奶娘,奶娘,用奶水哺育,养育长大,便也是娘。

颜嬷嬷看着谢吉祥,终于露出了一个舒心的笑。

虽死犹生,她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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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er吴大光没想到自己机关算尽,最后竟然栽在了同党手中。

他呆愣愣站在那,一句话都说不出口,整个人都和恍惚了。

谢吉祥打开颜嬷嬷珍藏的匣子,从里面取出五封书信。

大齐的官驿官员充足,办事也很稳妥,每一封信件到了官驿,全部都会被加盖当日的邮戳。

颜嬷嬷跟吴大光通信的邮戳,从两个月前开始,大约半月一封,时至今日刚好四封。

每一封的邮戳上,都有六里堡字样,那是从六里堡官驿发出的。

谢吉祥举着那几封信,看向了吴大光:“吴大光,你可知这每一封信件,都是你联合杀人的证据?”

吴大光又怎会不知?

所以他每一次去寄信都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而且也都是趁着有事去六里堡时才会去驿站,平时根本不会往那边行走。

甚至每一次收到颜嬷嬷的信之后,他都谨慎地把它烧毁,一点痕迹都不留下。

明明是为了没有杀人时间,为了案子跟自己没有关联才如此合作,可最后却到底因为合作留下了关键证据。

吴大光站在那,一脸的颓唐。

李素梅坐在木凳上,她仰头看着自己的丈夫,终于哽咽出声。

“你又是何苦。”

她轻轻攥着丈夫衣裳的下摆,似乎怕他就这样消失不见。

“没了孩子,我好歹还有你,现在这般,我要如何而活?”李素梅哽咽得不能自己。

吴大光眼中通红,他不敢去看李素梅,反而低头狠狠看着那一对沉默的父母。

“我为何如此?还不都是他们逼的?”吴大光声音凌厉。

“从小到大,家里有什么都要先紧着弟弟,是,我是长子,我本就应该付出,我毫无怨恨。”

“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连付出也必须真心实意,而且单纯的付出也显得微不足道,我得千百倍对他好,才能立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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