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央宫向来是宫里的好地处，住的都是得宠的妃嫔，前朝的齐贵妃今朝的云淑妃，可偏偏都是红颜薄命，让人唏嘘不已。

本是富丽堂皇的殿宇此刻却挂满了白幔，灵堂之上的妃嫔俱是恸哭。

皇帝为彰显仁德，又有太后所言，方允了大夫人携女眷入宫送别淑妃灵柩，老夫人却病重未能前来。沉央宫里处处显着悲痛，然而唯有昭华公主哭得最为肝肠寸断，她方才哭晕过去，被扶进偏殿歇息去了，

不过倒也是，生母离世的悲痛实在难受的紧。

云暮初低着头跪在殿内，悄悄打量着这些妃子，心里觉着实在是好笑。明明这些人心里正因淑妃之死而畅快却偏偏得做出悲痛之色在此痛哭，怕也难捱。

皇帝亦是悲色难掩的立在淑妃的牌位前，想起这些年来淑妃与他倒也算得上是琴瑟和鸣。淑妃这样柔和的性子，从不在他面前提起其他妃子的是非，也不过多问及朝政或向他讨些什么，只是淡淡的。

淑妃怎样都是淡淡的，笑容恬淡，语气也平淡，他仿佛从未见淑妃动过气。

宫里的人也都说淑妃是个好性子的，比贵妃的张扬要好得多了。他本不喜淑妃这样的性子，皇帝见多了表里不一的女人，只当淑妃更能忍罢了。可这么多年过去，要说没有情意是不可能的。

现在淑妃去了，他方觉从前的悔恨，只恨自己没能好好待淑妃。皇帝从来都是波澜不惊的，此刻却少见的做出这哀痛欲绝，

云暮初偶然瞧见皇帝的神色，蓦地一恍惚，皇帝竟也会因为一个妃子的逝世而伤怀？

后宫佳丽三千，若皇帝真有情，也不会在当初因忌讳外戚而灭了皇后一族，此后又任由陈贵妃独大，从哪里看，都瞧不出这皇帝的半分情深。

她心底冷笑，还未表露，忽听得一把娇声惊醒了这满殿哀痛“淑妃这一去，可叫咱们众姐妹伤心了。”

这话说得凄婉，可却是出自素来与淑妃不和的陈贵妃。

陈贵妃此刻也不知真假的啜泣着“回想当初，臣妾与淑妃一同入宫，这么多年过来了，这后头的好日子淑妃才享了几年，不想妹妹就此去了，独留咱们在这伤心的！”

她说得倒是情真意切，又抹了泪仿佛不经意间提起似的“想想昭华都未成亲，还望陛下早日为昭华寻门好亲事，也好叫淑妃泉下有知。”

闻言沈德妃不由得颦眉，她向来与淑妃交好，和陈贵妃也斗了这么多年，自知陈贵妃品性的，怎么会瞧不出陈贵妃的意图呢！

这陈贵妃分明是见淑妃离世，想用昭华的婚事来博得皇帝欢心，彰显她的仁厚。可陈贵妃又岂会给昭华找门好亲事的？

果不其然，便听陈贵妃缓缓道“渝州博翎侯家的五公子去岁才中了新科进士，臣妾瞧与昭华倒也相配。不若陛下——”

“淑妃才过世，这事急不得。”

皇帝脸色微冷着打断陈贵妃的话，语气稍显不快“何况渝州偏远，朕也舍不得叫昭华嫁得如此远，总得给她在京里寻个好人家的。”

陈贵妃被皇帝这一噎，脸色微变，悻悻道“是臣妾急躁了。”

殿内气氛顿时略有尴尬，云暮初最不喜这些嘴上功夫。

听着只觉无奈，便悄悄隐了身形退出来，在沉央宫随意走了走。不想竟如此不巧，远远便见着了沈棋深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