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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顾荇舟的童年(1 / 2)

“装置的本质是一枚巨大的蜃。”

“蜃?”

“海市蜃楼那个蜃。超大一只,用好几节车皮运回来的。”顾荇舟笑了笑,“差点没把我给累死,老齐一个劲儿骂我,那东西太大,把入口都给堵了。”

“好厉害!”

“我闲着没事在无序区逛的时候找到的,蜃已经死了,难得精神核没爆掉,还留在体内,我只是搬回来改造了一下。”

顾荇舟虽然说得轻描淡写,薛畅却深知这寥寥两三句话里,隐藏了多少让普通梦师惊骇的信息:谁闲的没事会去无序区“逛”?能把公共梦场的入口都给堵住,那得多大一只!

…更别提将其进行改造,变成帮助梦师康复的人工装置。

顾荇舟让薛畅依然睡在安全屋里,而他自己留在隔壁的办公室。

“到时候有个像ct扫描一样的东西,你直接躺上去就行了。”

做好了准备,顾荇舟回到办公室,他看见桌上放着一碟菠萝包,旁边摆着一杯丝袜奶茶,奶茶还有点烫手。

顾荇舟拿起菠萝包,咬了一口,面包又软又热,里面夹着的冰牛油在舌尖逐渐融化,奶香浓郁得要把人包起来。

是魏长卿临走时特意做的。

虽然昨晚俩人发生了争执,但魏长卿始终没忘给他做吃的……

魏长卿总担心顾荇舟吃不饱,一日三餐还嫌不够,晚上一定有夜宵,而且全不介意其中可怕的热量。

魏长卿在这一点上,很像江沉水,当初江沉水也是这么宠他们,导致那几年魏长卿要么瘦死要么胖死——瘦死是因为他爸爸不管他,他妈妈又成天发疯,魏长卿没处吃饭,每天自己煮面条。

胖死是因为江沉水索性把丧母的魏长卿接到自己身边,一天恨不得做五顿,活活把一个营养不良的男孩塞成了营养过剩——后来魏长卿去做健身教练,就是被那段短暂的发胖经历给刺激了:他甚至胖到班上女生都不愿和他做同桌。

即便胖成那样,江沉水还一个劲儿往徒弟嘴里塞食物。

平心而论,江沉水不是个合格的家长,他对孩子太宽松,心太软了,他没做过真正的父亲,他不懂做一个好父亲,其实反而应该适时沉下脸来,而不是一直笑脸相对。

后来顾荇舟来了,情况稍微好了点,江沉水在魏长卿那儿吸取了教训,多少开始管教顾荇舟——但管也管不了多少,顾荇舟生性调皮,从来都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江沉水只打过他一次,打完了顾荇舟还没怎样,他自己哭到不行。这往后,打也不能打了,就只好一再降低底线,最后变成“只要爷俩不在拘留所见面,那就是好的。”

顾荇舟恋恋不舍地吃完了一个菠萝包,又把奶茶喝了一多半,魏长卿按照他的习惯,给奶茶放了大量的糖和奶,换了别人,肯定会腻得受不了,但顾荇舟却觉得刚刚好。因为幼年有过一段极度困苦的经历,食物的匮乏似乎写进了顾荇舟的基因里,直到如今,他对糖、油脂、奶都有异乎寻常的渴求。

“乡下来的穷孩子”,顾荇舟想起魏长卿的这个评价,从俩人见面的第一天起,魏长卿就瞧不起他,嫌他土,嫌他脏,嫌他笨,嫌他不会说普通话……就像如今,苏锦他们各种瞧不起薛畅。

回忆往昔,顾荇舟忍不住笑起来,同时他又好奇,薛畅这小子的精神体在进入装置后,会变成什么样呢?

一般来说,年轻梦师的精神体在进入装置后,呈现出的建筑都不会太大,也不会太复杂,这是因为他们积累的感受和情绪不可能超过中老年人。年轻梦师的问题通常出在房间设置太古怪,不协调,比如马蒂斯风格的热带裸女墙纸,配上一屋子的明代花梨木家私。

还未和世界达成协调,这是年纪小的梦师经常遇到的困扰,这份困扰也会体现在精神体形成的建筑上:液晶电视上面摆着个摇摇欲坠的汝窑美人觚,白色的电线没有入墙,反而乱七八糟横在半空,楼梯的台阶是上了清漆的木头,栏杆却是粗糙的水泥,客厅的地板不是瓷砖也不是实木,却是铺满了情趣玩具的水床,踩上去连站都站不稳……

不协调,不恰当,不稳定。这是年轻人的困扰。

至于那些中年梦师,遇到的麻烦往往更复杂,他们的精神体所呈现的建筑,乍一眼看上去没什么毛病,地板家私、房间格局、水电煤气……都在该在的地方,没有缺失也没有错位。因为中年人的自我已经稳定下来了,他们已经和世界达成了某种协调——达不成的不是死了就是疯了——哪怕只是表面上的协调。

他们的问题在于房间设施的失灵。

电视收不到信号,或者怎么换台都只有一个节目,灯光时亮时暗,最常见的是座机打不出去,水管拧开,要么喷得满屋子都是,要么一滴水也没有。

…就像某个焦头烂额、老人住院孩子考试不及格的中年人。

而年迈的梦师,他们的问题更加隐晦:地毯长了霉,墙壁脱落墙皮,水管拧不紧,冰箱里的食物都是过期的,电视可以收到很多台,但是每个台的节目都很乏味:电影看得人直打瞌睡,球赛场场都是零比一百,毫无悬念,曲艺节目充斥着老段子,一点都不好笑,歌舞则悉数跑调……

只有一类节目做得精彩纷呈,令人欲罢不能:老年保健品广告。

但是,上述这些都是“常规”精神体,而“常规”这个词在薛畅身上,总是失灵。

顾荇舟能确定,今晚见到的建筑,一定不同寻常。

薛畅的精神体,是一座巨大的宫殿。

这宫殿顾荇舟以前去过,是个旅游热点。

那是凡尔赛宫。

“所以这小子对法国人文情有独钟?”顾荇舟暗想,怎么这段时间没看出来呢?

…而且居然能形成如此巨大的宫殿!

只有人格层次深刻复杂的梦师,精神体才能形成宏大的建筑群。比如协会的九个三级梦师,以及魏长卿这类首屈一指的二级梦师。

关颖的精神体进入装置后,是个苏州园林风格的庭院,很小,看上去舒服得不得了,让人想住进去颐养天年,那庭院有枫叶有绿湖,嫣红杏花攀在雪白的影壁之上,乌木窗棂推开,就能看见池里斑斓的锦鲤……漂亮是漂亮,也确实叫人喜欢,但当你站在院子中间,所有景色尽收眼底……换言之,太浅显。

苏锦的精神体是一座异常拥挤的筒子楼,里面堆满了令人咂舌的东西:奇怪的弹簧玩具,古旧的书籍,新闻照片,各种型号的手机电脑……每个房间都满得关不上门,简直没地方落脚。然而杂物虽多,筒子楼却总共只有三层,房间也只有相对的两个朝向,结构一模一样,外观看上去简单明了。只要不被屋子里面的东西给迷惑,你就知道,这种楼,一点都不复杂。

顾荇舟给很多人做过精神体护理,绝大部分都是“外包”,勤快一点,他一个通宵就能搞定,复杂一点的也超不过三天。

但是现在,他开始怀疑,25号考试之前能不能完成薛畅精神体的护理。

…凡尔赛宫实在太大了。

顾荇舟吃惊之余,又很高兴,体量宏大,说明薛畅确实不同寻常。

他没押错宝。

金碧辉煌的宫殿在日光下熠熠闪光,顾荇舟走到近前这才发现,他正好站在镜厅的入口处。

是特意安排的吗?顾荇舟想,镜厅是凡尔赛宫的镇宫之宝,直接让自己进“镜厅”,薛畅的意思,是将他精神体最为宝贵的一部分,坦白无遗地展现在自己面前?

他信步走了进去。

镜厅有17面落地镜,一共483块镜片。顾荇舟停在了第一面落地镜跟前。

镜子里,映出了一个小孩子。

是个看上去只有四五岁的小男孩,非常瘦,弱得像个小牲口。

男孩身上破衣烂衫的,头发很长,脸也很脏。

顾荇舟觉得奇怪,原先他估摸着,既然是薛畅的精神体,那么他多半将会在镜子里见到薛畅的人生。

这是薛畅小时候的模样吗?他想,不是有妈妈有奶奶照顾吗?怎么会这么惨?像个孤儿。

顾荇舟又往前走了半步,当他看清楚镜子里的男孩时,他只觉得五雷轰顶!

那男孩不是薛畅。

——而是他自己!

“顾荇舟”这个名字,顾荇舟是在七岁之后才知道的。

那之前他没有名字,村子里的人都喊他“小癞子”。

小癞子是村东头宝栓夫妇的养子——确切地说,是他们用五百块钱买来的,谁知转过年来,年近不惑的宝栓媳妇就生了个儿子。

这么一来,五百块买来的“儿子”顿时失去价值,成了碍眼的丢货。宝栓媳妇有了自己的孩子,再看这个买来的孩子,就哪儿哪儿都不顺眼了,她不许男孩睡里屋,不管多冷,只让他在堂屋黑洞洞的窗子底下打地铺,吃饭的时候男孩也不许上桌,只等他们一家三口吃完,收拾点残羹冷炙扔给他。生了病?那更惨了,不可能去找医生的,一定是太懒、装病,打一顿就好了。

村里很多人看不过去,但敢开口的没几个。宝栓媳妇是十里八乡远近闻名的厉害女人,盖猪圈弄塌了邻居的院墙,邻居抱怨了两句,她就把猪粪泼到了人家门口,大队支书来劝,被她浇了一头一脸的热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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