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斗的痕迹,方圆数里之内都有。
时不时就会看见一些死伤的人,从服饰来看,大多是火莲教的。
刘宸叹一口气,心道这打斗痕迹太多,看来是追不上关子阳了。
接应关子阳的人做了很多假象,引得火莲教的人疲于奔命,四处交战。
火莲教这一次算是栽到家了。
刘宸在一辆破碎的马车周围来回走了走,始终不肯离去。
祁妙菱道:你确信这就是关长老乘坐的那辆马车?
不敢确信,只是一种直觉。
她笑道:你的直觉向来都很灵验,我来瞧瞧这儿究竟有没有什么特别。
她在附近快步走了一圈,忽然讪讪笑了起来。
另外两辆马车都有可能,唯独这一辆不可能。
哦?刘宸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有了结论,讶然道,何以见得?
因为这附近的打斗痕迹少啊,马车内多半是些小鱼小虾。
刘宸的眼睛却忽然亮了起来。对,打斗痕迹少,这是明显的不同。
他往后退了退,一直退到了这儿的打斗痕迹之外。根据马车的行走轨迹,可以大致判断出马车遇袭的经过。
来的一定是高手。他忽然有了这个结论。
马车进入这片树林后,一直是超前走的,唯独到了这附近,忽然转了个直弯。让马车作出这个举动的,是一道强劲的掌力,看地上枯叶的形状就知道了。
能有这掌力的,火莲教的长老就差不多。
马车虽然转弯及时,但依然碎了一片车顶,木屑就落在掌力的轨迹上。
这一定就是关子阳乘坐的马车。刘宸终于想明白了个中道理。
不会罢?你开什么玩笑。祁妙菱一脸不信之色。
刘宸开始模仿袭击马车的过程。
来人的武功在关子阳之上,他在这儿追上了马车,劈出一掌。
他走到了马车拐了个直弯的地方。
车顶碎了一片,马车内的人已暴露无遗。确定是关子阳之后,来人追了过去,一下子到了马车上头,往下打了一掌。
他这时已到了马车附近。
关子阳不及躲避,与人对了一掌。然而他没能接下对方这一掌,祸及身下座驾。马车便即碎裂,车前的两匹马也当场暴毙。
祁妙菱见他说得有根有据,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她奇道:是罗师烟追到了这里?
有这可能。在附近找找就知道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
关子阳走了,那么追来的人应该死了。
啊?你不是说来人的武功在关子阳之上?他怎会死在这里?
就在关子阳命悬一线的时候,一定来了厉害帮手。
祁妙菱瞧了瞧地上那几具身穿白衣的尸体。
可是这周围,除了几名火莲教的普通教众,没有别人了啊。
往远一点的地方找。没准是被杀他的人刻意挪了位置。
杀他的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这儿是杀人的现场,对方可能留下了一些痕迹,有所顾忌。
祁妙菱被说动了。
走,先找人。如果你的话被证实了,再回来细查杀人者的痕迹。
刘宸点头。二人便即分头行动,展开搜查,每一片灌木都没有放过。忽然间,一棵大树后面露出的一只衣袖吸引住了刘宸的眼光,因为衣袖是红色的。
他缓缓走了过去。树后坐靠着一人,一个死人。有两把短叉遗落在旁。
在这里。他往身后叫了声。
祁妙菱奔了过来,惊道:是裴秋云。
刘宸琢磨道:关子阳打不过裴秋云的可能性不大,但也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在这之前关子阳就受伤了,这也很好地解释了他不得不拐入树林躲避的原因。
走,到损坏的马车内检查一下。刘宸快步走了回去。
碎裂的车木上,果然有血迹,那是呕吐出来的血迹。
祁妙菱震惊了:全被你猜中了。
刘宸缓缓离开马车,仔细观察着场中的每一处地方,连一棵草都不放过。
这里的打斗痕迹很少,这说明裴秋云没有进行过有效的反击,这也间接反映出杀他的人在武功上高出他一大截。什么人有这能耐?隐天的公子破应该没这本事。
他忽然低下头去,用手拔下一片草叶,放在眼睛前看了又看。
一根枯草有什么好看的?祁妙菱埋怨了一声。
你仔细看看,是枯死的吗?
诶,好像是烤焦的。她朝周围看了看,附近没有着火的痕迹啊。
刘宸附身,拨开一片小草,干燥的泥土上竟然有处凹痕,长短和人脚差不多。
这像是一个人的脚印。
祁妙菱没好气地道:别开玩笑了,这么硬的土,你踩个脚印出来给我看看。
如果是一双铁鞋又如何?
祁妙菱颇感惊讶,不说话了。
他用手蘸了一点泥土:颜色有点发黑,连下面的土都烤焦了。
又用鼻子一闻:确实有股焦味。
他在附近仔细找了找,又发现了两处痕迹。他纵跃了两步,大概比划了一下。
每一处的痕迹,差不多就是一名武学高手纵跃一步的距离。
她讶然道:一步下去把草和土都烤焦了?这也太离奇了罢。
刘宸瞧了瞧周围,似乎在防备着什么,说话的声音也变得很细微。
身为魔门中人,你没听说过有一种步法叫「天火琉璃步」吗?
祁妙菱心中一惊,似乎想起了些什么。
天火琉璃步,一步一琉璃。
对了。
罗师煌?难道他练成了「九幽冥火」这种可怕的武功?
除了他还能有谁?
那我就不懂了,他为何
看来火莲教这潭水很深啊,咱们就不要掺和了。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刘宸拉着她刚走了几步,却忽然间感觉身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此时此地,忽然有了这种感觉,他不由背脊发凉。
但他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继续往前走去。
他蓦地回头,而后转身疾奔了一阵。
祁妙菱不知就里,惊问道:你在干什么?
刘宸没有看到任何身影,然而他看到一处枝叶动了。
哦,是我多心了。没事,咱们走罢。
他怕吓着祁妙菱,也怕惊走了刚才的可疑之人,所以并没有把实情说出来。
二人走出树林,到了一条大道之上。
此间之事已了,刘宸又有些茫然不知所归。
前面人烟很多,找个地方喝酒去。
又喝酒?哥哥,咱们早点回南方罢。祁妙菱一脸苦恼之色。
刘宸淡淡道:你不去,我去。
祁妙菱登时有些生气,道:那我一个人走了。
刘宸不自觉地展颜一笑:好啊。
转念一想,觉得不妥,正想挽留几句,祁妙菱已瞪着大眼发脾气了。
你就这么盼着我走吗?你的柔儿那么好,可你伤心难过的时候她在哪里?
不提妘绮柔还好,一提起她,刘宸就像一只被踩到尾巴的老虎,猛然一声咆哮。
不要在我面前提她。
祁妙菱以前哪受过这种奚落,委屈得哭了起来。
我有说错吗?你醒醒罢,人家心中若真有你,会连一次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吗?事情过去了这么久,你时刻对她念念不忘,可她一声不响的就要和别人成亲了。
若说她之前的话踩着了刘宸的老虎尾巴,此刻又等于在受伤的老虎尾巴上撒盐。
经历过上一次的打击之后,刘宸的心依然没有从情感的深渊中挣脱出来,他甚至对妘绮柔还存有一种幻想。而祁妙菱的这一番话,无异于让他的幻想破灭了。
这个幻想,可能是他心灵的寄托,就像是一个溺水之人心中的那根救命稻草。
祁妙菱拿走了这根救命稻草,也就等于毁了他的整个世界。
此刻,刘宸心中的伤痛已到了他所能承受的极限,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你闭嘴!我的事不要你管。你走啊。
听到这话,祁妙菱也被彻底激怒了。在她的世界里,刘宸已经是她的全部。现在他要赶她走,这对她的打击,比什么都大。她仿佛一下子失去了整个世界。
人在绝望的时候,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你整日躲在自己的角落里,活在别人的影子下,不觉得可笑吗?我偏要提她,我不但要提她,我还要骂你,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懦夫,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