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歙与刘宸交谈甚欢,二人不时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
不知不觉中,夕阳已尽,天色将黑。
刘宸站起身来,在庭院中来回走动了几步,沉声道:我几乎可以断定,杀害周将军的凶手,就是我一直要找的人。
来歙道:既如此,明日一早,我们再探天禄阁。
刘宸道:我倒是觉得,应该先查太学府。
来歙有些不解:太学府的线索,似乎已无关紧要了。
刘宸道:不然。我觉得太学府的线索,是查出凶手藏匿之地的关键因素,这也是我们目前最想知道的真相。
来歙道:你似乎很有把握?
刘宸道:半点把握都没有。我只是觉得,以对方的精明,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地再一次冒险潜回太学府,这里边一定有原因。
来歙道:我当时也这么想,但什么都查不出来。
刘宸哂道:凑巧了,我正好是追踪方面的行家。明日去瞧一瞧,按照我的法子再试一试,若是连我都查不出什么,那就死心罢。
来歙道:好。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出来。
刘宸正要说话,门外忽地进来数人,走在前面的,正是王涉。
来歙有些诧异,朝那边道:卫将军突然大驾光临,莫不是有什么急事?
王涉警惕的目光往刘宸身上扫了扫,沉声道:能否借一步说话?
我看不必了。来歙望着刘宸道,这是我的朋友,有什么话但讲无妨。
王涉道: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我是受人之托,来请来绣衣赴宴的。
来歙失笑道:我没有听错罢?什么人这么大面子,能让卫将军亲自来请我?
王涉干笑一声,低声道:是当今太子殿下。
来歙脸色一变:是王临?我与他素无交情,此宴不去也罢。
王涉堆起一副笑脸,道:殿下早料到你会这么说,因此特地嘱托我亲自来请。我说老弟啊,不就一个晚宴嘛,你可别让做哥哥的为难啊。
卫将军,你应该有所耳闻,前些年,因为一个婢女的事,王临与我有些过节。
来绣衣多虑了,殿下还不至于这么小心眼,那件事他早已不放在心上了。殿下是关心宫里那件案子,想把大家召集到一起,商量一下后面的部署。
怎么,太子殿下要揽这事吗?那好得很啊,我正好可以落个清闲了。
不是的,案子仍然由你负责,殿下身负皇命,掌总体调度。
那我还是那句话,若是有人对我的办案方式指指点点,我立刻甩手走人。
哈扯远了不是?老弟,帮个忙,赶紧过去罢,地点就在王家老宅。
来歙沉吟片刻,道:我去也行,不过得让我带上这位朋友。
王涉瞧了刘宸一眼,为难地道:太子殿下请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你这位朋友呵呵那个不知是什么来头?
来歙道:名头是虚的,实力是真的。我这位朋友,武功、才智都在我之上,若是连他都没有资格赴宴,那我也不用去了。
他比你还厉害?王涉有些诧异,敢问这位少侠怎么称呼?
刘宸瞧不惯王涉,成心要戏弄他一番,当下道:在下便是一剑裂空双掌飘雪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惊风雨泣鬼神,人称多情浪子刘宸aashaash刘昭凌是也。
这是他浪迹江湖时的口头禅,说得极溜,语速极快。
王涉听得头都大了,干笑道:名头倒是挺响亮的。这样罢,你二人同去,我让人多安排一个席位就是了。
等他走后,来歙和刘宸二人一阵捧腹大笑。
刘宸道:去会一会这些京城里的显贵也好,若要查案,少不了要与他们打交道。
来歙点头道:咱们去换件干净衣裳,这就出发。
刘宸瞧了瞧身上那件破旧的袍子,哂道:若是能洗个澡,那就更好了。
来歙大笑一声,领着他往后院走去。
沐浴完毕,洗掉了一身的风尘,刘宸换上一件紧身的侠士衣,走出屋子。
来歙瞧得眼前一亮,啧啧称奇:小兄弟,你这一换装,我差点认不出来了,没想到世上竟有如此俊美的七尺儿男。
刘宸没好气地道:我更没有想到,堂堂京城第一剑,竟也这么花痴。
来歙一阵大笑,领着刘宸往外面走去。
二人骑着快马,来到一座高大的院落之前,来歙跳下马道:到了。
刘宸一阵感叹:有钱人家就是不一样啊,你瞧瞧这门口宽敞的,再瞧瞧这石阶,还有里边那白玉照壁,光这门庭就够普通人家惊叹一辈子了。
来歙见他说得有趣,哂道:你是在寒碜我吗?
刘宸嬉笑一声,道:你不得不承认这个差距。说着大咧咧地走上石阶。
两名值门的人将他拦住,问道:可有谒牌?
来歙走了过来,递上一个竹片,那人接过一看,点了点头,朝门内喊了一声,当下走出一名婢女,将他二人领了进去。
穿过一座花园,转过几条廊道,前方现出一座环水而建的楼台,便如一座独立的宫殿一般,端的是华丽宏大。
这楼是王莽做安汉公的时候,一群媚臣给他造的。来歙低声道。
引路的婢女将他二人带到环水的台基之下,便低头离去,另有两名婢女,从上面款款而至,将他二人带了上去。
刘宸侧脸瞧了来歙一眼,低声道:王家的派头真不小,跟你出来长见识了。
来歙哂道:可别给他们的派头吓着了,一会该吃的吃,该喝的喝。
刘宸咧嘴一笑,微微点头。
说话间,二人已到了门前,当头一块镶金大匾额,上书擎天阁三字。
两名婢女低头行礼,转身去了。
二人迈步而入,踏着红缎而行。
但见两边都是粗近合抱的画楹,根根镶金嵌玉,四周有帷幔垂挂,丝绦轻舞,雕梁彩绘之下,侍女们袅袅婷婷,盛状堪比宫廷。
刘宸一阵嗟叹:安汉公的擎天阁果然太有魅力了,把大汉朝都给擎倒了。
来歙冷笑一声,朝前方努了努嘴:高高在上的那位,就是当今太子了。
刘宸抬头望去,靠北的玉墀之上一片珠光宝气,一名峨冠博带之人在软榻上面南而卧,似乎睡着了,他身旁坐着一名身段修长、姿色妖娆的女子,瞧着不像中土人士。
墀下长长两列食案,皆堆有美酒佳肴,席上各人正细声交谈。
刘宸闻着酒菜香味,狂咽了一下口水,朝来歙低声道:不要告诉我,上面坐着的那名女子就是太子妃。
来歙没好气地道:瞧你这德行,在想啥呢?
刘宸道:你别想歪了,我是闻着菜香味才咽的口水。
来歙失笑道:你说太子妃?如今还没个定数哩,上面那位只是太子的宠妾。
哦,这样啊?我倒是觉得他身旁那名侍婢姿色更佳。刘宸贼眼兮兮地道。
来歙压低声音,神秘地道:那是皇后的贴身侍婢,可是看得动不得。
皇后的贴身侍婢,怎会被太子带在身边?
王家的事,谁弄得明白?可能是皇后痛失了两个儿子,以致对太子特别溺爱。
太子不会到如今,还没有正室罢?
正室是有的,原也门当户对,就是当今刘国师的爱女。可后来啊,由于甄寻造假符一事,刘家受到了牵连,王、刘两家的关系便闹僵了,王家本想断了这门亲事,但又碍于悠悠众口,便只能维持现状。
刘宸接口道:后来王临被立为太子,王家便采取了一个折中的法子,对太子的原配正妻既不废,也不立,这也算是照顾了双方的颜面?
来歙点头:这官场里的事啊,实在太复杂了,所以我很厌倦。
二人到了席前,却发现皆已满座,唯独西边最靠北的一张食案空着。
那个席位最为尊贵,可不能随便就坐,估计是给大司空预留的。这么说已经没有自己的席位了?来歙不禁心中有气。
刘宸也看出了当前的尴尬之局,星目一转往这边瞧来。
来歙愤然道:我本不想来,他们却非要我来,既然邀请了我们,却不准备席位,真是欺人太甚,老子今天就发横给他们看看。说着便径直往西首那空席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