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西南真有地动？”

明净川抬眸看他，眸光沉静，却给人一种无来由的压力感。

本是冰雕雪砌的一个人，配上这样的眼神，李公公只觉得周身发寒。

外头依旧大雨滂沱，不时有闪电划破雨幕，带来炸裂的雷声。

待一声雷响过后，明净川反问他道：“你替下陛下来问？”

李公公立时垂首：“老奴不敢，老奴也是为河田郡担心……”

“本座又何尝不是？”他顿了顿吩咐道：“叫外面的人进来。”

“是。”

待司天监众人入了房内，却没一个敢抬头的，都是大气不敢出一点。

明净川手上茶盏已凉，李公公要给他重新沏上，他却不肯，虽因一场大雨而让天气转凉，但这凉茶喝进喉中却能浇灭心火。

“此次地动之祸恐怕是我朝开国以来之最……”

话音落，司天监众人立马窃窃私语起来，看来和他们猜的不错，若只是无关紧要，上天断然不会示警。

“就连本座也不知，灾祸会何时发生，若是晚两天也就罢了，若是即刻……诸位大人也要想好应对之法。”

“是……”

他们是司天监，不是六部官员，不用承担救灾抚恤的任务，但他们却承担着安抚人心的重任。

自古以来，天灾常被和君主臣工捆绑在一起。

去岁蝗灾虽声势浩大，但好在及时止损，救灾妥当，百姓还怨不到陛下的头上一切就已经结束了。

但地动却不一样，那是瞬间就发生的事情，逃也逃不脱，躲也躲不了，届时必然要坐实天子无德，并非贤君明主。

而他们则要担负起为陛下正名的重任，断然不能让佞臣宵小有了可乘之机。

“待雨停之后便去办吧。”

“是。”

众人刚应下，外面便雨声渐小，这场雷雨来的时候声势浩大，去的时候也是悄无声息。

直到云层乍破，一缕光线恍如大手一只撕裂苍穹，天际便驾起一座彩虹桥。

方才还是遮天蔽日，黑云压顶，这会儿便天光大亮。

雨小是小了，却还没停，淅淅沥沥的，倒也应了那句东边日出西边雨。

李公公与国师一起从司天监里出来，招呼了宫中抬肩舆的内监上前：“大人进宫还未见到陛下吧？”

“不去了。”似是赌气一般，明净川遥遥看了一眼朝闻殿的方向，转而上了轿撵道：“回府。”

今日这般情形，说再多诚安帝也不会发落承王。

李公公却还有点琢磨不透他在想什么，一路小心伺候着，不敢多言。

他进宫之前不是没听到市坊间的闲言碎语，心中隐隐感到不安。

纵然他是赵家奴，但也伺候明净川这么多年了，从他还是一个小小少年开始，便看着他一点点长大。

从一个孤独的孩子，变成一个孤独的男人，要说他身上唯一的变化，就是愈发变的比小时候更冷漠了。

然而这份冷漠却在遇到邱玉珂之后彻底改变，他从一个神龛上的神祇，变成一个有着烟火气息的普通人。

他不光会笑了，还多了许多喜怒哀乐，从未对任何人上心的他，甚至还因邱夫人之伤而怒斥了京畿府尹不作为。

虽然不敢逾越，但李公公觉得就好像看着自家孩子懂事了一样欣慰。

但今天，他却觉得过往欣喜都成云烟，明净川薄唇紧抿，眸光疏冷，竟又成了那不食人间烟火的神祇。

就连回到府中，也是一人在书房之内闭紧房门，半天只召了心腹暗卫进去说了几句话。

这若是放在以前，李公公定然是见怪不怪，甚至会乖乖在外面等吩咐。

但今时今日这一切在他看来都十分反常，要知道，三姑娘可还在府上呢。

以前三姑娘不在，着急去找人，茶楼找不到就去邱府找。

若是在府上，就着急去见她，尤其喜欢看她扑过来抱着那一瞬间，明明嘴角带笑，却依旧板着脸训她不成体统。

看来今天是真有心事啊……

同样心事重重的李公公往羽衣轩找邱玉珂，却见她正跟暗卫甲和暗卫乙有说有笑。

外头细雨飘摇，几根雨丝飘入轩窗之内，落在邱玉珂的鬓发之上。

小丸子过去关窗，却见李公公沿着凌水而架的曲桥过来，便欢喜的迎过去道：“国师大人这是回府了吗？”

“回了。”李公公笑答，往轩内问道：“三姑娘可是用过午膳了？”

邱玉珂这才看见他，将面前的手札合上：“用了，先生可曾吃了？”

“大人没吃，回来就一直将自己关在书房里，老奴请姑娘过去看看，劝大人用个午膳。”

暗卫甲和暗卫乙知趣的站到一旁，似乎在等邱玉珂去找明净川。

但她却并未起身，只是一手托腮，看着李公公道：“他是不是心情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