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周扬帆想跟着自己去学习钩蟹子的想法，周世忠满口答应，叼着旱烟咧嘴道：“明早上八点走！”

周扬帆回家赶紧准备，铁锹，提桶，蟹闯子，当然还有最主要的蟹钩，一样不少全部准备停当。铁锹提桶这两样不必说，家里就有。蟹闯子其实就是一根安了把手的尖头木棍，是钩蟹子的辅助工具，周扬帆临时做了一个。蟹钩在周庄不算是稀罕物，前些年有些也想利用钩蟹子挣点钱补贴家用的人不少，周家老二周世明也尝试过，还特地花五块钱去铁匠铺打造了一把，现在正好让周扬帆借来试试。

一轮红日从东方冉冉升起，在冬日的清晨并不是那么刺眼，将瓦面上的浓霜照耀得一片雪白。周扬帆没有心情去欣赏门口树枝上晶莹的雾凇，将工具绑在破旧的二八大扛上，避着早起的人们，到了周世忠家等他一起出发。

周世忠刚起来，慢腾腾地在洗漱，蒸腾的热气中他用毛巾抹着满是胡茬的脸，看到周扬帆已经到了门口略显惊讶。“你来这么早？”

“第一次去，早点踏实。”周扬帆诚恳道。

周世忠不禁笑了起来，指头挖出一点雪花膏，胡乱地涂抹在脸上，嘴里含糊道：“早着呢！这又不是起早的事。”

周扬帆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在一边静静地等着。只见周世忠依旧是慢腾腾地喝完一碗玉米粥，吃了半块面饼，然后掏出烟丝卷了根旱烟点上，这才拿着大娘准备好的干粮，推上自行车悠哉悠哉地出了门。

一路上无话，周扬帆就这么跟在周世忠后面，他对前面缓慢蹬着自行车的周世忠有些不解，心说时间就是生命，时间就是金钱，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按说去钩蟹子应该抓紧时间多钩一些才是，大爷怎么就一点都不着急呢？

可是他又不敢催促，只能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骑行过了挡潮闸。迎面的微风吹得耳朵有点疼，身上却渐渐冒出了热气。周扬帆伸手将衣领扯开了一点，顿时感觉到舒服了一些。

他心里是又紧张又充满了希望。他不知道自己第一天钩蟹子会有多少收获。一斤？二斤？还是走了狗屎运能钩到半桶？他似乎看到了那些可爱的小家伙在冲他招手，似乎看到了黄心蟹换成的钞票，嘴角不禁微微上翘。就在周扬帆沉浸在自己幻想中的时候，周世忠已经下了车。

周扬帆定睛一看，发现他们已经拐过了那道河湾，来到了潮河入海口沿岸的滩涂上。收割完毕的芦苇露出了坚硬的根茬，像是一把把刺向天空的小剑。在这些稀疏的根茬中间，分布着一个个拳头大的土坨。有些小土坨已经风干，有些则还是一堆粪便样的烂泥。

周扬帆知道，这些凸起的泥巴下面，就是黄心蟹躲藏的洞窟，他的猎物就在里面。周世忠还在慢腾腾穿水靴的时候，周扬帆已经拿着工具迫不及待地冲向了河滩。周世忠嘴角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似乎见惯了这样的场面，并不觉得奇怪。

小心翼翼地将土坨挖开，露出了黑乎乎的洞口。周扬帆拿起蟹钩就伸了进去，却明显感觉遇到了阻碍。他稍微使了点力气，那种凝滞感更盛。他微微皱眉，突然想起了蟹闯子，赶紧拿起木棍戳进洞口，来回晃动几下，再把蟹钩子伸进去，发现竟然找不到原先的洞口了。

出师不利！周扬帆心里一沉，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没有灰心，再挖开一个洞口，再如前番那边试探，这下洞口倒是没有被自己堵塞住，他的蟹钩子也触碰到了洞里面的蟹子。只是当他满怀希望将蟹钩子提上来的时候，却发现上面只有一团烂泥巴，还有一只断了的蟹腿。

第三个洞里没有那种铁器碰到硬壳的触感，周扬帆一无所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