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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追夫二人组(1 / 2)

第五章

追夫二人组

你说,别跑。两个歪扭的字背后,你在想些什么?

别让我猜。

别刻在树上,请刻在心底,如果那是你许给我的盟誓。

我和穿越女倪笑闹重逢,是在一个暴雨初歇的傍晚。徐夫记的生意比往常冷清些,我没那么忙了,就揣上爹爹的画像,挨个问客人。

年轻的都说不认识,年老的却有两个说好像是在哪里见过我爹,但细细想了又想,还是爱莫能助:“姑娘,在下年事已高,的确想不起来了。”见我失望,又好心劝了几句,“若想起来了,定会专程知会你啊。”

我失落地跌坐在角落的位置上,脑中飞速揣度:连门庭若市的徐夫记都探不出线索,不如干脆去城楼张榜寻亲?看的人越多,就越接近目标。那个老乞丐说我爹在京城做官,但刚来京城我就揣着画像去城门问过守卫,他们都说没见过他。考虑到守卫班人数众多,我连蹲了三天点,向所有当班的人都询问了一番,却无人认识我爹。

有天我还特地问过老板丁丁,他端详着画像看了半晌,最后说:“我在皇宫当御厨那几年老窝在后台,不常见人,此人面生得很。”又自夸道,“我这徐夫记开了近20年,接待过朝廷所有命官,他若来了,我没理由没见过啊。”

究竟是老乞丐诓我,还是我爹被派至别处任职了?下回皇帝和皇后若来店铺吃饭,我要问问看。只要我爹是朝廷命官,一切就好办,皇帝当了快20年皇帝,没可能不认识自己的手下。

苦等太被动,我得尽快找着人,以免我娘在绿岛的生涯太难熬。我返回屋子拿伞,把画像用油皮纸裹了一层又一层,向皇宫出发。我认得皇帝和皇后,还认得大皇子,城门守卫通报一声,大概进去不难吧。

我还没见过皇宫呢,但老听客人们说,它大得漫无边际,方圆泱泱数十里,像一座小城。我爹会在里面吗?他若是个大员,不会像现在这样无人认识;但即使是小官,也是京官呢,下派到地方任职,也是大老爷了。

我娘说,我爹告诉过她,他姓陈,字翰德,在家中排行第四。既然有名有姓,皇帝不会不知道。我左手拿画像,右手拿伞,向皇宫出发,才走到半路,雨就又来了,劈里啪啦来势汹汹,一街人都慌不择路地跑着,寻找着避雨的屋檐。

哪里都是人头攒动,连落脚的地方都找不着。好容易觑见前头有家茶馆还亮着灯,我赶忙往里头钻。进去一看,这茶馆也是人山人海,吵吵闹闹,这么冷的雨夜,谁还愿意出外喝杯清茶啊,多半也是我这种避雨一族。

我的病本来就没好利索,又着了凉,冻得吸溜吸溜的,连打了几个喷嚏。刚在门口收了伞,抖尽了伞上的雨滴,正听到有人轻了轻嗓子在说话:“想起那古代布衣美女,项少龙的心情好了起来,循着歌声寻去,那女子一身素白,裙子拉高束在腰间,露出了裙内的薄汗巾和一对浑圆修长的美腿……”

来得早不如赶得巧,太好了,有故事可听!可这说书人的声音也太耳熟了吧,我扒开人群一看,坐在正中央的,一副折扇一盏茶,三碟点心笑哈哈的,可不就是穿越女倪笑闹?她说她正在寻求生财门道,难不成盯上了说书?这可是个体力活,要记很多故事,要讲究扣人心弦,哪儿打住,哪儿留悬念,一步都不能怠慢,赚的也是个辛苦钱。

仗着个子矮,我挤到人堆里听故事,她已发现了我,眨眨眼,继续讲下去:“项少龙心中一荡,乘机半挨半倚靠在她芳香的身体处,女子惶恐关心地向他说了一连串的说话……”

一通讲下来,喉咙生烟嗓子发哑,也不过赚了点碎银子。雨一停,人潮散去,倪笑闹掂了掂盘子里的碎银子和铜钱,唉声叹气。店小二走上前:“倪姑娘……”

倪姑娘恋恋难舍地递过几枚铜钱,心疼得直咂嘴:“这驻站作家的日子真不好过啊,卖了个白菜价,还要被人抽成……”

我已习惯了她说话的风格,顺着往下说:“人少钱少?京城不易居?”

“可不是!”她拈起一颗花生剥了吃了,“费了一晚上的唇舌,也才这点钱,比我在广州过的日子苦多了。”

别看她比我大,但经营头脑竟不如我,我坐下来循循善诱:“这茶馆规模太小,客人本来就少,愿意付钱听你讲故事的就更少了,你有赚头才怪。你的故事我觉得很有意思啊,跟别的说书人风格不同,换个场子肯定大有作为!”

“你说得轻巧,我也想换个大网站待着,但它们门槛高,大神多,听众一下子就被吸引去了,轮不到我抢食。”倪笑闹垂头丧气,“我在好几个老板面前试讲过,也有人感兴趣,但抽成数太高,我肉痛。”

这姑娘的谋生能力还有待开发,我拍着她的肩:“先扬名,再敛财,靠大树才好乘凉。”当然得靠大树啊,不然我那时辛苦去弄梨花白做什么,待在小馆小店里,何时才出得了头啊。赚得够多,才不怕抽成多。

倪笑闹琢磨了片刻:“我看是靠大叔才好乘凉。”

除非是世家子弟,否则谁不是捱到中年才发了家,我老板丁丁就是个好例子。我笑着给自己斟了碗茶,和她碰了碰:“你也可以去傍……那天你说了什么来的,富二代?”

倪笑闹乐了:“你以为我没想过啊,但人家皇子殿下哪是我们能接近的?”

“那有何不可?”我扬扬手中的画像,“我这就打算闯关,去皇宫夜访,你陪我?”

我也没把握会不会被乱棒打出来,拉个伴多少镇定点。倪笑闹一听就热烈响应:“穿越来的处处碰壁,不如你如鱼得水,佩服,佩服。”

她脸上可看不出碰壁的焦虑,我笑她:“你倒生性乐观。”

她摆手:“不不不,我理解的,穿越女主的路不好走。无良作者总会设置狗血障碍,称为剧情需要,并东扯西拉,撑到最后一章才给颗糖吃,皆大欢喜。”

我被她弄晕了,打了个大喷嚏:“无良?剧情?”

“对啊对啊,男主腹黑,偶尔温情,读者却很喜欢。女主就倒霉了,不招亲妈疼爱,时不时被扁得好惨,受伤吐血极多,但能屈能伸生命力顽强,最终修成正果。”外面又在落雨,倪笑闹比我高,轮到她撑伞,唧唧呱呱地讲着,“我现在顶多穷点,没啥。”

“腹黑是什么意思?”

“就是大皇子那种人,外表看似温良无害,却一肚子坏水。”倪笑闹瞥我一眼,“喂喂,你可别瞪我,他能当上京城第一儒商,没几分手腕可不成。”

我慢吞吞地说:“可他是富二代啊,就冲他的身份,谁敢对他耍心机?”

倪笑闹这回不赞同了:“换成他弟弟,未必做得比他出色。”

我笑:“你到底是捧他,还是挖苦他?像在说自己的夫婿呢,恨铁不成钢,却又把这块废铁当宝贝。”

说说笑笑的,我们来到了皇宫大门。这儿我来过几次,并不陌生,但无一例外都被守卫给喝退了,但今时不同往昔,短短半年,我就培植了人脉,但愿能派上用场。

我上前给守卫打招呼,侧过身挡住旁人视线,塞给他一锭银子:“小哥,我们是大皇子的朋友,有急事通报,还请行个方便。”

他不接银子,严肃地推回给我:“姑娘这样可不行,千万莫使小人坏了规矩。”

这句话真耳熟……我稍微一想,就忆起初相识时,易公子就说过,酒库倡导全方位服务,陪喝陪聊陪睡觉。姑娘莫要使在下坏了规矩,难以向上头交差。几日不见,他还好吗?一想到他,就想起那夜他留在我脸颊的微温,我的心又酸又软,他的伤彻底好了吗?

我又企图把银子推回去,有钱才好差人办事嘛,可守卫还是正气凛然:“姑娘既然是大殿下的朋友,想必很清楚皇族最反感这一套,快快收起为好。”

另一名守卫过来了:“姑娘,空口无凭,我等几乎每日都要接待数名女子,自称是大殿下的朋友……”

倪笑闹找到了用武之地,哇啦啦地笑:“大夏朝果然民风彪悍,我来学一学啊,小哥,你看是不是这样?”

敢于以说书为职业的人必然有几把刷子,顷刻间,倪笑闹就变了脸,各种各样的人附了身,拿腔捏调地表演给我们看——

“殿下!殿下何时选妃?”

“选妃也没关系,殿下府中可缺侍女?”

“殿下!小女子待字闺中——”

“殿下!小女子有丰厚嫁妆!长得也顶呱呱!”

倪笑闹神形兼俱,惟妙惟肖,我和守卫们都被她逗得前俯后仰,冷不丁听到一声笑传来:“不知姑娘心许哪位殿下?”

我一愣神,守卫们已迅速调整了表情,迎了上去,齐刷刷道:“恭迎大殿下回宫!”

啊?这么巧?我刚转头,倪笑闹已囧囧地蹭过去了:“富二代,我正找你呢。”

“我知道我知道。”大皇子连连点头,环顾着左右,“丰厚嫁妆何在?”

明明在调侃,面上却不动声色,这位大殿下有点意思。我笑着看倪笑闹跟他寒暄,他却把目光投向了我:“金银花,这一向可有金银花?”

话说得拗口,但我一听就明白:“托殿下的福,过得还不坏。”

这次他身边换了三个随从,两男一女,银子和元宝都不在其列,我冲穿黄衫的瘦削男子道:“让我猜猜你的名字……金条?”

男子一怔,点了点头。我受到鼓舞,转向圆圆脸的劲装女子道:“珍珠还是玛瑙?”

女子是个很沉默的人,微一颔首:“我是珍珠,玛瑙是这位。”

金条、珍珠和玛瑙全都是跟班,这个大皇子是个财神爷。倪笑闹不傻,见机傍上了他:“只要殿下给我机会,丰厚嫁妆要有多少就多少!”

“哦?”大皇子有了点兴致,“你二人是专程前来和我探讨商机?”

我看着他,面前人紧袖玄袍,腰带紧束,勾勒着修长身形,显出了沉稳挺拔的气质,很有皇室风范。联想起倪笑闹说他“腹黑”,我不由得笑了笑。要说腹黑的话,谁比得上易公子?

没什么比巧遇更让人高兴了,我们被大皇子带进了皇宫。不花一分一毫,我很乐呵;更乐呵的是倪笑闹,她那双圆溜溜的眼睛,一看到他就自己笑开了花,半点都掩饰不住。看来方才模仿民间女子的求偶行为,纯属她的本色出演。

夏朝皇宫一如我想象的大而华美,倪笑闹扯着大皇子说话,我亦步亦趋,东张西望,新奇得不得了。如果能一辈子住在这般鸟语花香的大宅子里,该多好啊……正想得口水直流,后脑勺一痛,我回头,刚好望见肇事者正坐在右侧的一棵树上,晃荡着长腿,一派悠游。

我刚要出声,他伸出食指,缓慢地晃了晃,笑得鬼鬼祟祟。咦,他在探案?这深宫大内有情况?那我就不能打扰啦。我再看大皇子,他还在和倪笑闹说着话,似并未发觉我被易公子偷袭,连他三个随从也置若罔闻。以他们的功夫,不可能浑然不觉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回头又看了看易公子,他还歪在树上,像在吃什么。我定睛一看,一地的香蕉皮。喔。他是在监视哪个人,顺便偷皇宫的香蕉吃?见我仍在打量他,他没奈何,食指指向天空,然后摇了摇手。

他是在暗示天机不可泄露,那我就不好奇了吧,等风声过去再问不迟,可不能打扰皇家捕快捕捉外快才是。

我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香蕉树,跟着大皇子一行进了他的宫殿。倪笑闹已然和他混熟了,正在取笑他的名字:“你叫路人甲啊?亏你爹妈想得出来,太好笑了哈哈哈哈哈哈。”

侍女们鱼贯而出,给我们端来了茶和小点,大皇子微笑:“我是父母的第一个孩子,那年又是甲午年,人甲人甲,人中第一流,有何不妥?”

“咳,在我的朝代,路人甲是炮灰的意思,专司跑龙套!”

倪笑闹的语言风格仍是奇奇怪怪的,但人中第一流领悟能力奇高,略一思索即道:“姑娘是指配角?”

“大大大配角!”倪笑闹拊掌,大为可惜的样子。

路人甲殿下不以为意,笑道:“总会是一个人的主角的。”

我吃着点心,看着大殿下,想着与他容貌颇有几分相似的易公子。那坏坏的少年实在太容易让人无法自拔,我若是彩虹,怕是一颗芳心早已暗许。可我好歹是个财迷,怎能当个花痴,迷个男人迷得七荤八素?

就像四姨太倪笑闹,美色当前,她显然忘了发财要事在身,只顾着大放阙词:“我啊,在那个朝代没车没房没身材没脸蛋没心没肺没死,就不信来到这里才不能东山再起!”

“那你怎么个起法呢?”大皇子饶有兴致地问。

倪笑闹敲敲桌子,沉声答:“那就要拜托有权有势的你给我撑腰了。”

她没忘正事啊,孺子可教。随着茶水空了又添,点心撤了又换,两个时辰后,用倪笑闹的话来说,就是“三方会晤效果显著”,我们几人达成了共识,由倪笑闹负责将她的时代的畅销小说按本朝代的语言写出来,交由大殿下安排人手付印,我则以徐夫记为根据地,以她的书名开发几道新菜式,强强联手,进行“轰炸式营销”。

倪笑闹计划剽窃的第一部小说是《寻秦记》,她说在她的朝代,这部洋洋数百万字的巨著被拍成了“电视”和“电影”,取得了万人空巷的“收视率”。这些词语我和路人甲殿下都听不懂,但她将之通俗化:“就是数以亿万计的人都看过,折换成真金白银,你们算算看!”

京城第一儒商绝非浪得虚名,当即就估算了一个数字给我,我炒一千盘菜都拿不着这个价,乐疯了都。不晓得拿了它去替易公子赎身,够不够呢……但他看上去不像缺钱花的人,为何深居青楼,还不顾个人安危为皇家卖命呢——真是卖命呢,刀枪无眼,一个不留神,他就会一命呜呼。

我把指甲掐进掌心,陷入了沉思,连大殿下喊我,我都没听到。倪笑闹推了我一把:“喂!”

我抬眼,对上了大殿下的眼睛。他笑冉冉:“金银花,在算账?”

我一拍脑门,只顾着倪笑闹的就业问题,竟忘了自己找他的目的了。忙不迭地将爹爹的画像拿出来,解开绳子,一层层地展开给他看——

傻了眼。

我特意用油皮纸裹了,竟还是被淋了个透湿。画中人的容颜被雨水浸湿得模糊难认,只怕连我娘也认不出来。我跌坐在椅子里,抓瞎了:“这个……”

大殿下眼里俱是洞悉:“别难过,金银花,告诉我他的名字,兴许还有办法。”

倪笑闹说他很腹黑,但他对我却永远温文尔雅,我鼻子一酸:“是我爹爹……我娘说他叫陈翰德,祖籍江南,我打听到,他大概在22年前入朝为京官。”

“陈翰德?22年前?”大殿下凝神想了想,“那年还是我爷爷当政,我帮你问问我爹去,你们稍等。”

路人甲离去后,倪笑闹原形毕露,打了我一拳:“喂,他对你真不错!”

我也觉得他对我不错,也许因为我们曾经生死与共过,在我出逃的夜晚。我和易公子也是,我们陪伴着彼此出生入死,他自刀光剑影中护了我周全,我不能忘却。见我不说话,倪笑闹又说:“你有没发现,路人甲长得很帅?当然你也挺好看的,哎,男的女的都很赞,处处秀色可餐,穿越文诚不欺我也。”

早在她在茶馆说书时,我就听到有人催同伴说:“有这么好听?明天再来听吧,不然等下雨又来了!”

我给倪笑闹捧场,为她多树立树立听众缘:“不好听么?我入了迷。”

那人斜我一眼:“这姑娘满嘴跑牛,你别信她!”

我失笑:“我一个女的,信了也不能把我怎么样啊,你有没有精神之享啊?”

路人甲返回之前,我已向倪笑闹保证再三:“你看上的人,我绝不跟你争,你大可放心出击,我给你擂鼓助威。”

穿越来的女子真是不一样啊,看到一个有钱有势还有貌的男子,“飞扑才是王道”,她说,“能傍上这种高级别的大款,我四姨太可就鸡犬升天了!”

我哈哈笑:“那你也不用剽窃别人的作品了,不妨写一部新的,就叫《从风流小寡妇到无敌皇子妃》,保准比皇后娘娘的故事还精彩。”

倪笑闹信心十足:“穿越女通常都和皇族有缘分,我也不例外。从今日起,就上演《寻亲记》!你跟他基础很好,但别和我抢,好不好?”

她还是不安心呢,可我才不要抢路人甲。他是很好啊,但他没能让我的心怦怦跳。在绿岛时,我问过我娘:“爱是什么?值得你把人生搞成烂泥坑吗?”

每回我凶我娘时,她都不吭声,但那天她对我说:“爱就是……你想看到他,又怕看到他,心总在怦怦跳。想跟他生气,最后却只生自己的气……他让你很气恼,但又很记挂,大约就是这么个东西。”

我听不懂也听不进去:“这不是自讨苦吃,找罪受吗?”

娘就笑了,又陷入了她的自我世界,不再理会我,由得我独自生闷气。事隔多年,我在异乡的皇宫里做客,念起她说过的话,不得不承认,她是对的。她让我很气恼,但又很记挂,是,也许我爱她。

我竭力摆脱她,但我是爱她的。她的病好一阵坏一阵的,时时不清醒,人很糊涂,又被我抛弃在绿岛,她怎么办呢。

一想起我娘,我就要哭了,家里的物件都是我整理的,只有我清楚它们放在什么地方,往常我每个月月假都回家一趟,一一交待清楚,如今她怎么办呢。

我撑住额,想掩饰眼底的泪意,路人甲却在唤我了:“金银花!”

我抬起头,吸吸鼻子,他双目有体恤和忧悯,低低说:“金银花,我爹爹说陈翰德已过世多年,望你节哀。”

过……世……

数道惊雷轰隆隆响彻天地,我娘苦苦等待的人,竟早已不在人世?我没见过爹爹,对他的始乱终弃一走了之怀恨在心,称不上有感情。但我娘怎么办?我娘怎么办?一时间,我又想哭了,路人甲弯下腰,扶住我的肩,温和道:“金银花,你爹爹遗下两处房产,待我明日派人修葺修葺,或租或自住,你且随意。”

倪笑闹也不闹了,拉着我的手,安慰道:“你没心情弄就交给我吧,我正需要搬出来清净写作。”

他们都是好人,但我担忧的是我娘,我问:“我爹爹还有别的孩子吗?他得了什么病?”

“他膝下无子,死于风寒。”路人甲的手在我肩上用了用力,温言道,“金银花,晚间很凉,你和倪姑娘就留在东宫睡一宿,明日再走吧。”

倪笑闹求之不得,连连赞同,我一个人也懒得回徐夫记了,任由侍女们给我们收拾出两间屋子,还洗了个香薰浴,清清爽爽地在香喷喷的大床上睡觉。

侍女们收拾屋子时,我向路人甲要了一名侍女陪我去院落里走了走。倪笑闹偷偷地冲我抱拳以礼,她以为我是特意给她制造独处机会,但我实则想去看看易公子还在不在。

冷雨夜,他已离开。那棵香蕉树下,已没有凌乱的痕迹,仿佛几个时辰前,冲我坏笑的人,是一场梦。

明知他不会还在,我还是来了。手扶树干发着呆,摸到湿漉漉的雨水,我有点冷,又是几个喷嚏,再细细一看,树上有字!

我回身拿过侍女手中的灯,细心地一照,是用利刃刻下的两个字,歪歪斜斜地让我看了个真真切切,是他在说——别跑。

别跑。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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