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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怀诚意拜访受冷遇 起祸端急报弃前嫌(1 / 2)

第42章

怀诚意拜访受冷遇起祸端急报弃前嫌

作为持有特瑞斯坦先生邀请函的丁龙,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把精心准备好的说辞对着镜子说了一遍又一遍,力求发音准确优美,表情诚恳,甚至为了修辞特别请教了宋娇茹宋先生。宋娇茹有她自己的处事方式,粗略地听了一遍丁龙准备的说辞,夸赞道:“很好,没有文法和用词上的错误,如果你能说得再慢一点就好了,这么急匆匆地把话都说尽了显得慌乱又咄咄逼人,说话就像大哥说的做人做生意,得留有余地,让听话的人有空想一想。”

丁龙仿佛又回到了多少年前,大字不识几个的时候,听了宋娇茹的建议原本还算平和的心态反而揪了起来,在说第二遍的时候,边说边考虑着该在哪儿放慢,该在哪儿停顿,中途几个磕巴,倒不及头一遍那么流利。一时低着头斜眼偷瞧着宋娇茹,像背错了书的学童不好直视先生一般。

难得见他这副拘谨的模样,宋娇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丁大哥,你到底是在紧张什么呢?你的老东家,卡氏商会的卡朋蒂埃,那是跺一跺脚三藩市都得晃一晃的大老爷,在他跟前也没见你这么拘谨。特瑞斯坦是个商人,论身家尚不及你的东家,想必从前这样的聚会你见过不少,怎么这次如此这般慎之又慎?”

“宋先生有所不知,特瑞斯坦在几家洋人的大学堂都有份子,这次是要在三藩市办学,能不能让三藩市的洋人正视华人,同享教化,就看这特瑞斯坦能不能被我说动,领头开一科汉学了。”

丁龙说得郑重其事,宋娇茹也正色道:“丁大哥,你的一言一行我都看在眼里,大哥也跟我说了许多。我不是要灭你的想望,但是也不得不多说两句。你跑了那么多家学校,拜访了那么多洋人,都没能得偿所愿,怎么能把全部的想望都压在特瑞斯坦身上?要我说,他们都是洋人,要是特瑞斯坦能一下子就被你说动了,那就是池塘里跳出了三条腿的蛤蟆。三条腿的蛤蟆听过的人多,见过的人少,你不能笃定地把特瑞斯坦当成三条腿的蛤蟆。”

这么说话多少让人泄气,宋娇茹笑道:“丁大哥,你运气一贯不差,说不定特瑞斯坦真就是那三条腿的蛤蟆呢。就算不是,往后路还长着,咱们时时留意着去找,总有个想向咱们求教圣人言的人。你呢,不用把自己逼得这么紧,就当是往常的聚会,先探探对方口风。若是情势不对,也不能强求,当着那么多有头有脸的人,需得给主人和老东家留下颜面。”

“宋先生说得对,”丁龙苦笑着松了松卡在喉头的领结,“我又钻了牛角尖了,八字还没一撇,我就恨不得一举说服主家马上定下,建座汉学学堂,眼见着要出锅的豆腐囫囵着就要生吞。要不得,要不得哟。”

经宋娇茹这么一点拨,丁龙的心绪平静了下来,捋清了自己的想法,从容地去了特瑞斯坦的宴会。没想到在主家门外,就遇到了难事。特瑞斯坦家的下人从未见过丁龙,即使他拿着邀请函,也因无法确认他的身份不肯放行。谁让他长着一张东方人的脸,洋人眼中的华人样貌相差不大,并不能准确地分辨出每一个人。幸好遇到了曾经与卡氏有过生意往来的商人做证,才顺利进了门。

卡朋蒂埃早已到场,与主人客套着,不时地扫一眼门口,看见丁龙出现时,熟稔地招呼道:“嘿,丁。”另一边向特瑞斯坦介绍道:“这就是我之前向你提过的华人,我生意上的伙伴丁龙。你去过橡树林了吗?全靠他的想法,才能利用得那么好,他是个天生的商人。”

丁龙心里一沉,努力地撑起得体的笑容,招呼道:“卡朋蒂埃先生,又见面了,您还好吗?”说着快步走了上去,不待卡朋蒂埃介绍,抢先道,“您就是特瑞斯坦先生吧,很荣幸能参加您的宴会,这是特意为您准备的礼物,请收下。”说着,递上手中打包好的礼盒。

特瑞斯坦脸上看不出明显的好恶,客气地遵循着待客的礼节,收下了丁龙的礼物,语气轻松地说道:“很高兴认识你,东方人,让我来看看你带了什么神奇的礼物。”在大部分的洋人心里,中国落后、古怪,同时又充满着古老的神奇。

礼盒中,整齐摆放着笔墨纸砚,是有学问的华人家中都会有的文房四宝,特意托了宋七爷备了送礼的,选的自然是上等的货色。特瑞斯坦是识货的,很高兴地收下了礼物,语言也亲近了不少,但依然有客气的疏远。丁龙多次把话题引到笔墨纸砚上,讲述各个物件的用途和好处,特瑞斯坦表现得兴致缺缺,对用毛笔写出的方块字有些兴趣,却说那方块字带着神秘的力量,只需远远地怀着敬畏的心观赏即可,并没有了解的兴致。

当丁龙问及特瑞斯坦有没有兴趣听听华人们说的话,看看华人的书时,特瑞斯坦像看怪物一样看向丁龙:“为什么?我为什么要去了解华人们在说什么话看什么书呢?即使是这里其他的人,我也并不关注他们平时在说什么,在看什么书,这是他们私人的事,其他的人不应该窥视。丁先生,如果你是在邀请我学习华人的文化、语言、思想,我想你可能找错人了。我给一些学校出资,是因为美利坚和我,都需要更多聪明的人来创造财富,我们想要下一代学会更多有用的知识和技能。至于华人的文化,我想只有冒险家和那些做学问的大师才会感兴趣。”

“特瑞斯坦先生,您对华人的话语和文字没兴趣,也许有些学生会有呢?听说您将要带头建一所学校,能不能开一科汉学,我负责提供教书的先生,如果有学生感兴趣,可以来听听看。学或者不学,由他们自己选择,怎么样?”

“接受与否,由学生自己选择,真是个好想法。”特瑞斯坦欣赏地看着丁龙,拍拍他的肩膀道,“卡朋蒂埃先生说你是个天生的商人,之前我并不相信,现在我信了,我自己都差点儿被你说服。”

“那么特瑞斯坦先生,您想试一试吗?我请来教书的先生,不要酬劳。”

“我个人对这个提议很感兴趣,但是……”特瑞斯坦摊手道,“是否新增一个学科,需要与其他出资建校的人商议,我无权单独下决定。同时,还要考虑到学生们和学生们父母的意愿,现在我不能给你答复。”特瑞斯坦慢条斯理地将笔墨纸砚一件件收回礼盒里,递给身边走过的仆从,遗憾地说,“丁先生,我会把这个想法提给所有董事,但是我想答案不会是你想要的。你知道我要建一所什么样的学校吗?”

“所有的学校,不都是在教给年轻人为人处世的道理吗?”

“不,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要新建的学校,会教给年轻人各种能力,比如,计算,比如制造机械,建造更快的火车,这些。你们华人的语言、文字,在我看来,并不能产生真正的价值,也许我在闲得无聊的时候,会有那么一两点兴趣去看一眼,仅此而已。”

“只有学了汉学,才能真正了解中国,了解华人,了解华人的善,华人的仁义礼智信!”丁龙在心底默默地呐喊了一句,但是他没有说出来,他知道,特瑞斯坦一定会回敬一句,“为什么我要了解这些并不能让我口袋里金子变多的问题?”

丁龙硬撑着笑脸,道:“为什么不试试呢?也许汉学,也可能成为我们的一条黄金路。”

“哦?”特瑞斯坦的眼睛亮了起来,“你有什么办法?”

丁龙故作神秘地笑了笑:“秘密。有付出才有回报,得到利润的前提是支出成本,你说对吗?特瑞斯坦先生。”

特瑞斯坦看了看不远处的卡朋蒂埃,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冲丁龙笑了笑,举起了酒杯。

宴会在商人们的试探中皆大欢喜地结束,似乎每一个人都得到了满意的答案。

卡朋蒂埃和丁龙在宴会上并没有更多的交流,两人之间生疏而客气。直到宴会结束也只是相互点头示意,各自离开,落在有心人眼里,只觉得这一对主仆搭档之间似乎有了什么微妙的变化。

对特瑞斯坦的试探,以不了了之告终,丁龙随即明白了事情的答案。暂时改变不了洋人,没关系,他愿意先从改变华人开始。唐人街商铺里的掌柜和伙计们,在丁龙的强烈要求下,无论情愿还是不情愿,每天总要省出半个时辰的时间到学堂里学洋文,每十日一考校,掌柜们若是不能合格,每次罚两元;伙计们没有惩罚,凡是考校优秀者,有几十分不等的奖励,靠着这点奖励倒把洋文学堂做得有声有色。

丁龙请查理宋润笔誊写《陶朱公经商十八法》一份,按着自己的意思翻译出一份洋文版手稿,一并送至卡氏庄园,作为卡朋蒂埃引荐他参与特瑞斯坦宴会的谢礼。收到谢礼的卡朋蒂埃百味杂陈,无法断言商会对华人的算计是对还是错,即便像他一样拥有财富和地位的人,也有避无可避的难处。

无法背离美国社会主流和民众的利益,卡氏想方设法从其他的方面迂回地给予朋友帮助。在卡朋蒂埃的争取下,丁龙得以拜访哥伦比亚大学的校长赛斯·罗。

罗先生本人并不喜欢与黄种人接触,对于美国报纸上宣扬的种种中国人的不堪,罗先生只是当作笑话来看。在他看来,那些所谓的罪恶和不堪并不是黄种人的专属,它们广泛地存在于任何种族和人群中。他不反对联邦颁布的《排华法案》,有限的资源必定优先分配给本国人,对于华人唯一的不喜,在于他们无限度的妥协和排外的封闭。华人对于酬劳的要求没有底线,让很多雇主认为,不论酬劳多低,总有一个华人愿意接受。这种无底线的行为,扰乱了正常的雇佣关系,损害了普通美国民众的利益。

出于自身的修养以及对卡朋蒂埃的尊重,赛斯·罗没有在第一时间撵走丁龙,丁龙流利的洋文勾起了他的兴趣,他耐着性子听完了丁龙的请求,却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丁先生,为什么你的英文能说得跟美国人一样好?”

“因为这里是美国,中国有句老话叫入乡随俗,也有句老话叫适者生存。我身在美国,当然要学习你们的语言、文化、习俗以及解决生活中遇到的问题。而我那些学不会英文的同乡,只能生活在唐人街内,出了唐人街,他们是不适者,将会生存艰难。之所以向您请求开设汉学的学堂,是因为我的一些同乡学不会洋文,只能困在唐人街里半步不肯离开,若是你们洋人学会一些汉语,即使有一天我忘记了所有的英文,也依旧可以跟你们说话,告诉你们我的所思所想。我们中国人的学问流传了几百上千年,我试图了解美国的一切,也希望美国人能了解中国,以改变对华人错误的看法和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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