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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俏皮黄油(2 / 2)

余正夏房间,天际已是桑葚紫。

夜色换上靛青色的装束;靛青慢慢褪去,鱼肚白渐渐浮现;鱼肚白多了几道窄窄的云,云的亮光刺眼;鱼肚白下高楼上,一块大玻璃映照出红日的轮廓;鱼肚白全镀上了金色闪光,闪光道道柔和,撒向地面;正统的天蓝拉开新一天的帷幕。

“数十亿颗心脏止不住跳动——”

余正夏一个箭步,按掉书桌上手机的闹钟。《时间树之光》动画版的主题曲被他当成了早起闹铃三部曲,每部间隔十分钟。说来也怪,听了三年了,闹钟主人还是没听烦。

完成这套条件反射,余正夏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他整夜没合眼,并且刚刚才注意天已经亮透了。他突然开始想打盹,可时间不等人,语文老师说她上午会讲的“王者论述文”也不等人,他心目中语文课的精华不容错过。

比以往早起二十分钟,该做些什么好?余正夏开始坐着思考,不出半分钟,就意识到自己在浪费时间,于是冲到卫生间洗澡、洗脸、刷牙,借此机会继续思索。他把牙缸牙刷放回了原位,仍然毫无思路,就回到房间,桌上摆着着还没消灭空白的大卷子。余正夏这才找回前夜丢失的记忆,可压根接不上思绪,对着这只从脑海溜走的断线风筝不知所措,悄悄叹口气,收拾大卷子和草纸和笔。他还是没有任何答案,决定早点出发,说不定到了学校能有力气多跑两圈。

“妈,”说时迟那时快,他拿起了剩的蛋糕,熟练地去掉奶油,“我走了。”

“啥事啊,”余妍话语里是耗尽感情的平静,“去这么早?”

“跟言道明约好了,早去学校对答案。”

余正夏挤出灿烂的笑容,恰似五分钟前,他花了三十秒,好不容易从又扁又卷的牙膏皮里面,捏出刷牙够用的牙膏来。

“拜拜!注意安全!”

余妍目送着一分钟换了装的儿子快步离开。

33路公交博洋路站,正数第二站。早到二十分钟,长队反而更长了。余正夏晕晕乎乎的,觉得自己是要立刻卧地的不倒翁,靠心里默念的“站直”两字维持直立,直到33路不动声色地驶来、停住,他才迈开脚步,跟着前面的老太太上了车。

他想要个座位,这心思比任何时候都迫切,可没上几个人,车里就不剩座位了。他只好找到下车门旁的柱子靠着,那是全车最能让他安心站着的地方。要不是天冷着,他还想开窗户透透风。站下不多会儿,公交马力全开,他差点被甩离柱子。

“前方到站,文静路。子俊硅藻泥,装修去味除甲醛,联系电话32123837,欢迎您乘坐33路车,本车由德全批发中心发往秋常北站方面……”

吐槽广告夹带的报站,是余正夏挤公交时的必备节目。今天他却仿佛把这节目忘得一干二净。他闭上双眼,却得不到一点歇息。

“文静路,到了。请注意前门上车,后门下车。文静路,到了。”

眼睑紧闭,眼前应是漆黑,可昨夜母子间对谈的景象扎根在眼里,不会轻饶他。毕竟,对谈结了尾,他也知道了,为何十六年来连个父亲的影子都没见到过。

“前方到站,韦杰商贸城。学托福雅思,到珊笛学堂,只需拨打32324444,32324444,欢迎您乘坐……”

母亲整整讲了两个小时,讲一会儿停一会儿,讲一会儿停一会儿。其中有一次,她讲着讲着忽然就中断了半个小时。他以为她终于还是要哭出来了,连忙送上纸巾,然而直到母亲让他回去,纸巾仍旧一张不少。

“前方到站,崇人小区。一年四季,与你同在,飞天滑冰场——”

捏着他心脏的恶魔,忽的一下把手攥得更紧。滑冰,不正好是昨夜那部悲剧的主线吗?

“你这就受不了了?你妈想这事想了十六年!她在你面前崩溃过吗?”他试着激励自己。

“……后门下车。崇人小区,到了。”

秋常市二线不足、三线有余,可公交车的拥挤欲与首都试比高。余正夏乐观估计,下车时自己将变身纸片人,换成不乐观估计,就是自己下不去车了。

“……欢迎您乘坐33路车,本车由德全批发中心发往……”

余正夏明明一直站着没动,耳里的广播却调低了音量。迷迷糊糊中,不适再度袭来,他猛地惊醒,胃里面一切东西,就要跟随着胃本身从喉咙里翻出来了。

“……天宇广场,到了。”

吐这儿没法收拾,他想。他调动起意志来,使劲锁住喉咙这道防线,直到公交画完了在环岛上甩出的大半个圆圈。

“……飞天滑冰场,欢迎您乘坐——”

“有完没完?!别提滑冰了行不行?”

知晓了昨晚那个悲剧,他对滑冰的厌恶一下就冒出头来,可不管怎样,都没理由任性又矫情地叫车厢广播闭嘴。

“前方到站,创意大街。学托福雅思……”

他采取还没试过的方法去转移注意力:他周六卡在论述文小卷第二篇文章——大意是水污染治理——的第二道选择题上了,第二节课就能听裴老师讲该怎么答了。心里真的安定了些。可他又想,物理大卷子怎么办,要不就到学校往空白地方瞎写点——

“——省实验中学,到了。”

门徐徐打开,他无比虚弱,简直是掉下了车。前几天让街景变得灰蒙蒙的雾霾还漂浮在空气中,可总比车厢里好上不少。余正夏决绝地忘记了还有雾霾,张开嘴巴想大口大口吸气。未曾想,空气到他口腔前方三分之二处,似乎被什么屏障挡住了,被原路送了回去。伴着心悸,他无奈地意识到,自己连深呼吸都做不到。不过好在胃里的感受正常了,自己可以感受到肚子饿了。他按了按手机,上面的时间只比平常到校早了三分钟。看来今早道上特别十分非常尤其格外堵。

晨曦照耀着省实验,显得古朴典雅的高中楼更添优美。可余正夏只顾把精力集中到去班级教室的路线上,这本是一名善于捕捉美的美术生所不能忍的。至于跑两圈是更不可能的,一来也就早到个三分钟,二来自己无法深呼吸,跑起来指定上气不接下气。

余正夏好不容易到了自己座位上,感觉整个身子都不是自己的了。他饥肠辘辘,要掏点蛋糕吃,可刚把蛋糕放嘴里就后悔了——饿肚子跟吃不下并不矛盾,现在再怎么强迫自己吃,也只能勉强啃下一点,放嘴里机械地咀嚼。幸好同桌言道明、后面的臧晓宇跟郭冰舞都没来,这幅样子没人看到。

“余妹妹!”言道明简直是想曹操曹操到,“你周记写了么?”

“写了,”余正夏掩饰出一幅轻巧的样子。这答案获得了言道明的眼神赞赏,“不过得叫我大腿,不然没人带你飞。”余正夏佯装严肃。

“不叫,余妹妹。”言道明耍赖道。

“算了,稻子,还是给你吧。”余正夏不紧不慢地从书包里的书堆拽出周记本,交给言道明。

“谢主隆恩!”爷们儿言道明扮起了萝莉音。他不愧是外表忠厚老实的蔫坏代表。

“我物理大卷子没写……”看他这样,余正夏心生一计。

“哎,别指着我啊,”言道明果断撇清关系,被余正夏嫌弃地看着,“我跟你说,挪威队今年进世界杯了,都16年没进了!我补他们国家队队员的球赛补了两天多。”

“余正弦你鞋带开了。”眉开眼笑的臧晓宇小跑着坐到言道明后面。

“又来了,”轮到言道明嫌弃别人了,“自己智商低,别侮辱别人智商啊。”

“好的,下回一定注意。”臧晓宇吐吐舌头表达不屑。

“余正夏今天脸色不太好呀。”郭冰舞也到教室了。

“他啊,跟会考物理缠绵一整夜,肾虚,”言道明挤眉弄眼,“能过来上课就不错了。”

余正夏没张嘴,几秒过去,什么也没说。

“沉思些啥呢?”郭冰舞随手拿起自己书桌里的数学课本,放他眼前晃晃。

“嘘,我听见高跟鞋的声音……”

离后门最近的言道明这么一说,大家都不再做声。的确,噔噔噔的声音越来越近。

“今天的早自习是谁的?”言道明的开心伪装不了,“咱扔枚硬币,1朝上就是张明月,菊花朝上就是阿长。”

“不一定吧,”郭冰舞不理解,“孙老师也挺爱穿高跟的,上学期还穿了双豹纹呢。”

“拉倒吧,”轮到臧晓宇嫌弃别人了,“你这学期一节课没听对不?”

“孙老师有小宝宝了,”言道明眉飞色舞,“这学期上来就说了。”

“稻子你周记呢,”郭冰舞不服气地扭过头去,“逃得过早自习,逃不过正课。”

“余妹妹的在这,”言道明戳戳自己的书桌,“等孙老师抽查,念上一通就好了。”

“背后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吗?”郭冰舞坏笑。

“当然没有,”言道明一副得意神色。

“第几次了都,也就余正弦做你这赔本……”臧晓宇清楚,余正夏又无偿提供作业给言道明了。

教室瞬间安静了,进来的是长脸历史老师兼班主任阿长。她脸上光彩照人,似乎班上语数双塔拿的单科奖学金打到她帐上了。学校有规定,高考语文130以上跟数学145以上的学生,对应的任课教师,还有所在班级的班主任,都有一笔不小的奖金可拿。

历史老师进了教室却并没带上门,蹑手蹑脚紧随其后的是——

“——她呀?!”瞬时,余正夏想起了昨晚最后一名顾客,“她是历史老师亲戚吗,来体验下高二学习氛围?”

趁老师不注意,女孩子挥挥手,余正夏作同样回应,不显露自己的有气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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