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冬天似乎比往年更短暂一些，林间的积雪仿佛在一夜之间就消融了，没有一点儿犹豫，也没有一丝眷恋。窗外的阳光暖融融的，悄无声息地散落在地上，预示着万物的复苏。

“人生短短几个秋啊，不醉不罢休……”

王二狗穿好衣服，刚一走出卧室，便听到母亲正在灶台前哼歌。天边温柔的阳光将阿和的娇颜衬托的有些美艳，倚在门框上，王二狗似乎有些理解了那位姓苏的老师对于母亲的描述了。

“傻愣着干嘛？吃饭！”

看到王二狗傻愣愣地站在门口盯着自己，阿和的俏脸上莫名涌上来一抹红晕。别过头，阿和从橱柜里掏出两个碗准备盛粥。王二狗见状走到灶台前，接过母亲手里的碗，

“娘，我来吧。”

“嗯。”

回到餐桌上，阿和抬头看着王二狗的背影，一瞬间有些恍惚起来。短短十几年，王二狗已经长这么高了，看背影真的很像他的父亲。

“那本笔记看了多少了？”

将盛好的粥放到母亲面前，王二狗刚想坐下，却被母亲的话吓得愣在了原地。阿和端过面前的粥，用勺子轻轻地搅动着，

“这么紧张干嘛？我又没有怪你什么……”

“看了多少了？”

“看到了除夕那一段……”

拉过椅子坐在餐桌前，王二狗低着头，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小孩子一样。阿和看着看着他紧张的模样，舀了一勺粥轻轻的送入口中。白粥只是普通的白粥，无论喝了多少年，白粥的滋味也是平淡的。

阿和觉得自己心里有愧，可是这愧疚感从何而起，阿和也说不清楚。或许是自己没有带给王二狗更好的生活，亦或是对自己的思想没有很好的诠释。

可是这个世界上又有几个人可以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呢？

“后面的就不要看了，有些事情你知道了反而不好……”

“可是娘……”

“我知道你有许多的问题……”

没等王二狗说完，阿和便冲着他摇了摇头，漂亮的眼睛里似乎多了几分落寞，

“你想知道关于你父亲的事情，你想知道为什么我不愿意你去林子里，你想知道村子里新建的学校为什么会消失不见……”

“可是你知道了，又能怎样呢？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只想看着你平平安安的长大，看着你成家立业，这就足够了……”

喝光了碗里的粥，阿和起身走到了王二狗的身边，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是王玉川的儿子，他已经死了，你就要替他好好活着……”

“天儿也不早了，春天到了，土地里又该长庄稼了……”

……

“咳咳咳……”

还没有进屋，赵大宝便听到了父亲的咳嗽声。天气已经有些温度了，可是父亲的咳嗽似乎比以前更严重了些。推开房门，赵大宝将熬好的药端给了赵宝柱。

“爹，喝点儿药吧……”

屋子里的味道不太好闻，浓郁的烟草气味儿夹杂着一些脚臭味儿，熏得赵大宝直皱眉头。看到儿子进来给自己端药，赵宝柱平日了冷漠的脸上难得露出了几分笑意。

“你有心了，铁蛋儿……”

“放心吧，老毛病了，每年开春儿的时候都会犯两天。你老子我还舍不得这么早就去死……”

“毕竟我还没抱孙子呢……”

点燃了一支香烟，赵宝柱瘫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明媚的天空。一听到抱孙子，赵大宝的眼神便暗淡了几分。这么冷的冬天过去了，兰澜应该已经冻死在了后房吧……

似乎是因为除夕那天，阿和跟赵大宝说了他母亲的名字的缘故，赵大宝的心性似乎变了许多。对于这个从未谋面的母亲，赵大宝原本是没有感情的，可是一想到那天阿和说的话，他的心就开始莫名地发痛。

“她叫苏悦怜，记住这个名字，要将她记在心里……”

“那是你欠她的，你要还……”

赵大宝不知道自己要怎么还，对于他来说母爱是虚幻的。在无数个傍晚，当别人家的孩子都被母亲接回家的时候，只有赵大宝一个人孤零零的自己走到家里。

倘若真的有亏欠，他甚至觉得是母亲亏欠他的。可是赵大宝却又不敢这么想，那天阿和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能够清楚地感受到阿和话里的悲伤。

似乎真的是自己对母亲有所亏欠吧，可是母亲已经不在了，他只能把这种亏欠送还给养他的父亲。

“爹，您别抽烟了，先把药喝了吧……”

看着父亲有些苍白的脸色，赵大宝将那碗草药放到赵宝柱手边的桌子上，轻声劝导着。吸了一口香烟，赵宝柱扭过头看了一眼那碗药，突然有一些疑惑，

“你从哪弄来的药？找秃子买的？”

“不是，是我托二狗找李大爷买的……”

“李文仓？”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