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狗在村子里飞奔着，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他都想四条腿一起着地，只为了快点回家。路上不知情的行人看到王二狗慌张的模样，都以为这倒霉玩意儿又惹了什么事儿，他娘又一次满村子追着他跑呢……

实际上结果也差不多，王二狗自己都能想象的到母亲此时此刻的表情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估计那根木头棍子今天不打断了，这件事情是解决不了的……

“王二狗你还知道回来啊！”

一跑到家门口，王二狗就看到邻居家大娘怒气冲冲地蹬着他，语气之中带着些许的责备。

“大娘，让您费心了，我娘她怎么样了？”

看着王二狗额头上的汗，邻居大娘也有点儿心软了。她是看着这个孩子长大的，王二狗虽然淘气了点儿，但也算是个懂事儿的孩子。也不知道今天他犯了什么错误，把他娘给急成这个样子。

“你个臭小子啊……赶紧进去看看你娘吧，她一大早儿就跑我们家来，让你大爷上林子里找你去了。刚才我去你家看你娘来着，正哭呢……”

“我娘……哭了？”

王二狗有点惊讶，他活了十八年，还从来没有看到过母亲流泪。这个女人就像是没有泪腺一样，无论日子多么辛苦，生活多么困难，她都不会哭。一步步走到门口，王二狗的心揪得发痛，清晨所有的不悦全部烟消云散，只剩下悔恨。

老天爷都没能让她哭，而自己却把她惹哭了。

深吸了一口气，王二狗伸出颤颤巍巍地手推开了大门。破旧的屋子里十分的安静，可是王二狗的心并不平静。母亲脸颊上的泪痕更像是利刃一样扎在了王二狗的心里，晶莹的泪珠一颗颗连结着，似乎并不打算停下。

王二狗见过夏天的雨水，也见过冬日的雪花，那些都让他印象深刻。可是记忆里那些水珠落在地上之后很快就会蒸发干净，母亲的眼泪也像雪花雨水一样落在了地上，可是却怎么也蒸发不干净，反而在王二狗的心里留下了疤痕。

母亲太安静了，安静得只剩下心跳，此时此刻王二狗更希望母亲能够哭出声来，这种令人不安的寂静压得王二狗无法呼吸，他的双腿甚至撑不住自己的身体，直接跪了下来。

“娘……娘！”

“娘您别哭了……都是我的错……我不该不听话……”

拉着母亲的手，王二狗感受到的是彻骨的冰凉，面前的人好似冰雕一般，甚至连应有的抽搐都没有，只是坐在凳子上看着外面，空洞的眼睛里看不到一丝的光芒。

“娘……娘您说话啊！我错了，都是我不好。您打我，骂我都行！您别不理我啊！”

王二狗死死的握着母亲的手，希望将那双小巧却是布满老茧的手捂热乎，可是自己的手指却开始僵硬了起来，手心传不出温度，只是不停的颤抖着。他真的害怕了，相比于母亲此刻无尽的沉默，王二狗更希望她能够抄起旁边的木头棍子打他两下。棍子打人只是疼在身上，母亲的沉默则是直接穿透了王二狗的灵魂。

“啪！”

抬起手，王二狗就朝着自己的脸上给了一个巴掌。他实在是忍受不了房子里的寂静了，内心的悔恨与自责不停的蚕食着他的灵魂。仿佛下一秒，所有的一切都会离他远去，那个他打骂他却又默默疼他的母亲，似乎真的打算放开他的手了……

“娘……我求求您看看我吧！我真的错了……我……我……”

不知所措间，王二狗又想伸手给自己一个巴掌，却被一只冰凉的手拦住了。抬起头，王二狗看着母亲的脸，泪水终于没能控制住，顺着眼角淌了下来……

“娘！对不起……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

“你没有错……是我错了……”

王二狗的母亲收回了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庞。泪水打湿了她的指尖，她的眼睛里依然没有光亮。看着面前跪着的王二狗，她仿佛看到了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人。

“对不起……”

……

“大夫……我儿媳妇她？”

赵宝柱搓着手，满脸期待的看着面前的秃子。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之间秋天便过去了，令人畏惧的寒冬终于降临在了这座孤村之中。万物总是会选择在这个季节躲藏起来，等到春暖花开之时再度绽放。可是人类却不行，他们无法躲藏，冬天是这个村子最难熬的时候了……

嘴里哈着气，赵宝柱不停的搓着手，眼睛里的期待与兴奋与寒冷的空气有些格格不入。四个月了，他苦熬慢熬终于是熬来了寒冬。如果说两个月前兰澜的脉象看不出来是否怀孕，那么今天一定能看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