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所以要出去读书，就是不想变成和你一样的人！”

这是我听到过的最恶毒的一句话，介于父亲和儿子之间……

很难想象，这个孩子该有多么痛恨他的父亲，才能把这种话说的那么撕心裂肺。到底外面的世界是很精彩的，可是对于他来说似乎更像是获得解脱的钥匙……

我第一次见到他是在一个雨天。天气很冷，雨下的也很细密。原本我正站在窗边，借着难得的清静读着一本杂谈，消遣着背井离乡的寂寥……

突然一个满身泥土的年轻人跑到了我的窗前，一把抓住了我的手。

“你能教我读书吗？”

我被这个莽撞而又狼狈的人吓到了，手里的杂谈都掉了出去，被地上的积水浸透了。原本我是打算冲他发脾气的，可是当我抬起头看到他的脸的时候，内心的怒火却又一下子消散了。

他长得真的算不上好看，小鼻子小眼睛，被雨水打湿的头发又黄又少，一绺绺塌在了头皮上。那张并不白净的脸上带着红肿，似乎是刚刚被人打过，嘴角还残留着血痕。

他真的很像一个乞丐一样肮脏、落魄、无知又冲动，可是他的眼睛里却带着光……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他眼镜的一瞬间，天上的雨似乎都停了下来。那种倔强的、期待的、不甘的和一丝狠戾全都聚集在了那双眼睛之中。

“你能教我读书吗？”

可能是因为我太久没有给过他回应，他又问了一遍这个问题。每当一个字从他的嘴里蹦出来的时候，他眼睛里的光就暗淡了几分。好像我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一样，如果我拒绝了他的要求，可能他真的就会万劫不复吧……

可是他看起来似乎比我的年纪还要大一些，我不太能理解他的请求……

初来乍到，我也并不认识这个人是谁。

“好啊……”

山村里的天气真是说变就变，刚刚雨水还在倾盆，转眼之间天空之中便出了太阳……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莫名其妙地答应了他，可是看着那双眼睛，我连一丝一毫拒绝的想法都没有产生……

……

村子里的冬天是真的冷……

天才蒙蒙亮，王二狗就被冻醒了。不过他也习惯，毕竟每年冬天都是这么过来的。家里没有钱烧煤，只能靠个火盆儿取暖。一晚上的功夫，火盆儿里的炭早就烧完了……

翻个身裹了裹棉被，王二狗准备再睡一会儿。反正也没有什么活儿干，冬天是种不出来庄稼的……

王二狗刚闭上眼睛，正准备继续在梦里寻找李柔的身影，却被一股尿意催促着再一次睁开了眼……

“靠……”

无奈之下，赵宝柱只好从床上爬了起来，趁着冷气还没注意到他光着身子的时候赶紧把衣服穿好，起身跑了出去。

其实这个点儿已经有人起床了。村子里的老农民们早已习惯了早睡早起，无论是冬夏，只要到了时辰他们就会自然而然地醒过来，再想睡着可就成了难题。

王二狗随便在院子里找了个角落就开始放水，迷迷糊糊之间并没有注意到自家的大门并没有关着。

“呦！二狗今天怎么起得这么早？”

李文仓的声音突然在王二狗的身后响起，吓了王二狗一跳，水龙头差点儿给捏坏了……

“哎呦我的妈呀，李大爷你咋走路连个声儿都没有啊？”

背对着李文仓，王二狗拧着脖子瞟了一眼身后的李文仓，小脸儿却有些发红。看着他那副滑稽的样子，李文仓笑了起来。

“还害羞了啊！你光屁股的样儿我见多了，现在到跟我认生了啊……”

“这不我……没尿完呢嘛……”

赶紧解决完了生理上的大事儿，王二狗系上了裤腰带，转身看着李文仓，

“我说李大爷啊，您是咋进来的？”

“门没关啊！”

李文仓伸手指了指王二狗家的大门。王二狗瞟了一眼门口，倒也没怎么在意这些，毕竟这个点儿已经开始有人来串门了。在这个寂寞而孤独的村庄里，村民们只能靠着和别人聊聊家常来排解心中的郁闷……

不过王二狗家平时倒是很清静，毕竟他的母亲是个寡妇。村子里的老人看不上她，说她克夫，说她身上有鬼。

自然而然地，除了隔壁邻居家的大娘还有李文仓他们家不在意这些之外。其他的人都很默契的选择远离王二狗的母亲。

在这座隐世的小山村里，所有的人听风便是雨。仿佛对于他们来说，那些鬼神之类的东西并不是重点，更多的是因为这件事情可以让他们变成五花八门的故事，在闲暇之余便有所慰藉。至于当事人是什么感受，他们才不管……

王二狗曾经还因为这件事情和别人起过冲突，最终却是被母亲拦了下来，回家挨了顿打……

他其实很不理解母亲为什么会如此隐忍，小的时候他看不明白，现在他看不太明白……

从裤兜里掏出来一支香烟，借着清晨的朦胧，李文仓将它叼在嘴上点了起来，顺便把手里的一大袋子干菜扔给了王二狗。

“晒了点儿干菜，你杨婶儿说你娘爱吃这东西，我就给你娘拿了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