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死寂的夜，宫禁中忽然响起一个人沉重又急促的脚步声，可以听得出是个男子。

他身上没有一丝响动声，没有佩剑盔甲，只有乌色长袍及地，可见身份尊贵，不同旁人。

皇帝一向会在潜龙殿批改奏章到深夜，这座殿宇夜里烛火旺盛犹胜白昼，不知是为了要照亮书折还是照亮人心中的妖邪。

那人终于站到了潜龙殿的殿门外，两旁的执灯太监抬高了手中的灯，待照亮那人的容貌后，紧忙下跪行礼道：“参见平昌王！”

正是平昌王容云禁。

他们殷勤地替容云禁打开殿门。

坐在书案前的皇帝听到容云禁到了，不由地扔了笔：“大哥来了。”待他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将笔丢在了奏折上，弄污了原本干净的书折，“朕记得小时候，被老师困着修习为君之道，每次都是大哥来救我。”

容云禁微微笑了笑：“陛下是想父皇了吗？”

皇帝也随着容云禁轻轻笑起来：“朕是想哥哥了。”他站起身，朝容云禁走过来，“朕记得自己是在大哥肩头长起来的，大哥总是抱着朕，给朕讲故事，讲……曹刿论战，齐晋案之战，朕字字句句都记得。”

“陛下今日怎么忽然想起了这些？”容云禁微微蹙眉。

皇帝看着他：“没什么，就是朕……昨夜梦到了皇后。”想起皇后，他又有些心烦意乱，“朕恨她，恨她明明嫁给了朕，却依旧不肯示弱恭敬，处处悖逆挑衅，可……朕也真心喜欢过她，与她结发夫妻，生下一双儿女……”

容云禁不由地屈膝跪下：“陛下节哀。”

“你瞧，她怕朕，太子与公主怕朕，连大哥你都怕朕……”皇帝仰了仰头，“朕难道真的应了皇后的谶语，要做那，孤家寡人了吗？”

容云禁急忙道：“陛下，臣永远是陛下的臂膀，小时候是这样，如今也是这样。”

他此话说的真挚，让皇帝也忍不住有些动容：“是啊，大哥从小，什么都依朕，朕做错了事，也是大哥帮我，太后之前处处挑衅，也是大哥力排众议，替朕分忧……”

容云禁抬起眼，眼眸中已是深不见底的无奈之色：“臣，已经为陛下做了臣所能的一切，求求陛下，救一救臣唯一的血脉吧。”

皇帝的声音忽然卡顿了一下：“大哥此来，就是为了此事，对吗？”

“臣已经许久未曾入宫了，若非为了容迟，也不会来。”容云禁淡淡地勾了勾嘴角，“臣不会背叛陛下，所以抛弃了锦雪，抛弃了怀儿，陛下连容迟，也不肯留下吗？”

皇帝淡淡地笑了笑：“朕只有大哥了，大哥，只有我，不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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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迟自己这句话脱口而出的时候刹那失神：“我讨厌欠别人人情，尤其是苏忌。所以必然会护你周全，让他欠我总比我欠他得好。”

姜翊听到苏忌的名字，略有几分不满，随即道：“我是我，他是他，既未成婚，我又同他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