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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1 / 2)

明月高悬,檐上落雪。

虞馥赤足走在无尽漫长的帝台,层层阶陛,绵延而上。月色与残雪一色交融,四下寂若无人,徒留清冷与寒白。

又是这个梦境。

她看不清前路,不知走了多久,忽有感,抬起眸子。

只见天墀之上,九层帝台的尽头,有一个男人的背影。

那人静寂而立,身量奇高。

他广袖盈满了长风,衣袂在风雪夜里翻飞。

明明只是个轮廓模糊的身影,却让虞馥心脏猛地收紧。

她胸口开始蔓延出一丝慌惧,本能的急切,驱使她提裙奔向那个背影。

可她发现,始终也到达不了他站立的那层青石高阶。

下一瞬,炙热的灼浪猝不及防扑面而来,席卷过地,熊熊燃烧,顷刻间烧尽四周,霜雪融化。

火焰愈烈,她无法再往前踏一步。

虞馥蹙眉仰起头,瞳孔里刹那绽放出无边绮丽、映着漫天血色。

她这次看清了,是一座王朝,在大火中覆灭。

战火烽烟,山河倾了半壁。

火焰明晃交叠着,凌云般的赤浪不断地涌向那人,灼烧着他。

但他依旧漠然地站在大火里,一动不动。

袭一身尊贵的玄衣纁裳,冕冠垂缀珠旒,背影高傲,却又有些……孤寂。

渐渐,他袖间微露的双手布满了斑驳的烧痕,刺眼的鲜血顺着指尖缓缓淌落。

虞馥蓦然一悸,不知名的酸楚涌上心尖,钝涩难耐。

“九……”她哑声开口,气息凌乱。

光影朦胧交错中,男人似乎听到了她的声音,缓缓侧过头。

就在他将要转身时,帝台却被一片火海湮灭。

血如雨落,坠满阶陛。

那座被雪夜笼罩住的巍峨宫阙轰然坍塌,灰飞烟散。

虞馥瞳孔微缩,面前的一切化为虚无和黑暗。

……

长乐宫内,虞馥豁然睁开眼睛。

她细细喘息,额尖浮着薄薄冷汗,颦蹙须臾,意识慢慢清醒。

眼前檀香弥漫,洞房花烛摇曳,窗牖钩画一轮明月。

身旁是忙碌的喜娘与宫娥,而铜镜中映出的自己,一身明艳大袖霞帔嫁衣。

她恍然想起,这是她的新婚之夜。

陪嫁侍女鸣鹿福身而起,瞧到榻里人的神情,不由愕然,“公主怎的哭了?”

虞馥茫然垂眸,抬手抚摸颊侧,触碰到一抹湿润,顿时愣住。

她哭了?

是因为那个梦?

虞馥琼鼻微皱,只觉得莫名又诡异。

张姆妈连忙放下手头工活,担忧地走向喜榻。

“睡醒后依旧困盹,便揉了一下眼。”虞馥不愿让她们担心,“却不想酸了泪。”

小公主的嗓音绵软清甜,语气乖巧平静。

鸣鹿却更为心疼了,“公主大抵还未习惯长安水土,这几夜里都未曾好睡过。”

张姆妈背过身偷偷摸了摸眼角。

她们姜国千娇万宠的公主,江南水乡娇养出来的小女郎,本不该千里迢迢远嫁到中原延国。

可造化弄人,苍天薄幸。

一月前魏国攻打姜国,直逼皇都临安,邦交友国无人来救,无人敢救。危难关头,却是从前敌对的延国派来援兵,才将姜国从绝境中解救。

彼时战后,姜国要报延国雪中送炭之恩,众臣工都以为要割地或是朝贡,甚至举国付出惨重代价。

谁知——

“不割城池,不费兵马。”延国使者前来和谈,“只替我家陛下同姜国,要一个人。”

最终,契约之上,红纸金书。

十里红妆遮不住万千乡愁,虞馥奉旨和亲出嫁。

张姆妈和鸣鹿在虞馥幼时便侍奉左右,陪嫁至延国后,方知晓自家娇贵的小公主,是来给暴君冲喜的。

延国暴君沈离疾凶残嗜血,脚下累累白骨,他命格带煞,命理犯邪,又从娘胎里带病而生,身患恶疾,注定活不过多少年。

而虞馥生辰八字福星赐运,来给这位孤寡暴戾的帝王冲喜避灾,再合适不过。

她们苦命可怜的小公主啊。

张姆妈和鸣鹿背过身,肩膀发颤。

虞馥见状,泪意再次涌现,连忙忍住,起身走到铜镜边。

轻垂长睫,压下眼中酸涩。

她又怎会不知,暴君那些可怖传闻。

丝帕浸水,拭去玉面泪痕。

但于她,能以一人和亲换姜国安定,是幸事。

洗净柔荑,凤纹大袖间露出的青葱玉指,微微颤抖。

固然有万千忧虑,丝丝害怕。

虞馥接过喜娘递来的团扇,端正仪态,深吸气,抬眸。

但身后姜国的子民正望着她。

喜纱缓落遮面,虞馥敛眉,秉住气息。

她静坐良久,早已过了良辰吉时。

今夜是她的洞房花烛。

可她知晓,她的新婚夫君不会来了。

她抵达长安宫城时,那人就已因病昏迷多日。

广寒殿特地派了寺人传话于她,陛下头疾发作,缠绵卧榻,婚事只能一切从简。

不必直面暴君,令她稍松了口气。

须臾,心弦又再次提起。

延国击退魏军,于姜国有恩,或情或理,和亲公主都该去看望沈离疾。

稳住邦交之谊,延国才会继续庇护姜国。

面前烛火摇曳流逝,耳边只剩下自己心跳声,紧张、忐忑、不安,律动了一次又一次。

她心里乱糟糟天人交战后,终是犹豫道:“要不,我去看望陛下吧。”

张姆妈当即道:“不可。”

鸣鹿头摇得跟拨浪鼓似。

她们纷纷劝阻,“传闻暴君头疾发作会失心疯到处砍人,万一误伤公主就糟了。”

虞馥将红盖头掀到额上,用流苏发钗夹住,“我来延国是为和亲。”

“也算是、冲喜叭。”她蹙起黛眉,俏丽的小脸上满是纠结,“万一,万一他被我冲走了,可怎么办呀?”

张姆妈:“……”

虞馥也知言语间不大妥当,温温吞吞咬了咬唇。

三人缄默半晌。

一片寂静里,她轻叹,“姆妈,我大抵是要在这长安宫闱,待上一辈子了。”

张姆妈眼眶红了,“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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