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愤愤(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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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信这天底下还有比裴师妹更貌美可爱的妹妹!!

裴簌自然是听懂了师姐的话外之意。

但她只是犹疑一瞬,便坚定的摇摇头,“师兄他不会的。”

她了解谢清拾,他不是见异思迁的人。

女子容色于师兄而言只是过眼云烟,他性情疏冷,最是讲究规矩礼法。

“你想过没有,天底下那么多受伤的姑娘他不救,为什么独独救那一个?”

裴簌抿了抿唇,没说话。

闻昭继续说,“这三百多年来,我只见过谢师兄带上仙云宗过两个姑娘。”

一个是十二岁的裴簌,一个是现在昏厥在病榻上的云漪。

药炉上喧沸的白烟已经淡了。

闻昭师姐离开后,裴簌仍然在想着她最后留下的那句话。

思绪渐渐飘散起来,就忍不住想起了更多往事。

她被带到仙云宗之前的一些事。

那年她还在人界,是裴家行字最小的女儿。

也不知是从哪一日起,镇子里开始怪事频出。

不停的有人横死家中,死状凄惨。

乡邻们整日担惊受怕的躲在屋中,连养家糊口都做不到。

有人坐不住,带头捐了钱,请来一个云游四方的得道大师,要为镇子开坛祈福做一场法事。

大师说山神连年不受供奉,故此震怒,现下需要选出一个令山神满意的祭品来平息祂的愤怒。

算来算去,竟是裴家小女儿的生辰八字正好合得上。

为了让裴家爹娘同意,财大气粗的周员外差仆人送来二十两银子当做谢礼。

二十两太多了。

她和阿娘要在天寒地冻的时节里浆洗一个月的衣服,也才能赚得五十蚊。

裴簌被从床上喊起来时,以为是阿娘要她一起去帮街坊浆洗衣裳。

虽然天色比以往都要早,但她乖乖爬起身没有多问什么。

朔雪隆冬,少女的十指、手背布满了细细密密的红色裂口。

其中部分甚至因为长时间的浆洗已经生了冻疮。

她的母亲出于愧疚,给她买了那条喜欢了很久的绸带

“簌簌乖,等会儿梳好头,娘亲送你坐上轿子,去给山神娘娘祈福。”

山神娘娘是神,裴簌一点都不怕。

她觉得娘亲真好,给她梳头,还给她买了那么好看的绸带。

那绸带很贵的,要五十蚊,隔壁秀才家的女儿每天都带着。

裴簌知道。

少女从没梳过那么繁复的头发,鸦黑发髻间粉绸带一绑,好看得不得了。

她贪心的看了又看,对母亲说,“那阿娘等等我,等我给山神娘娘祈福完,就回来和阿娘一起洗衣裳。”

裴母流了泪,抱着她瘦小的身子。

什么也没说。

有眼泪落到少女温热的脖颈上,她不懂母亲为什么哭。

裴母送小女儿坐上轿子,临行前给她小手里塞了一张麻饼和一小包酥糖。

“坐上轿子就吃,等你吃完了,天就亮了”

“年关一过,你的两个哥哥就都要去郡里的私塾念书,还有你阿姊,眼看着就要过了议亲的年纪……簌簌,别怪爹爹和阿娘,实在是再没有别的办法了”

少女见不得母亲如此伤心,小手拍在她的手背上,“阿娘别哭,我给山神娘娘祈完福,很快就回来。”

马车辘辘,她隔着晃动的纱帘,回望了一眼母亲模糊的泪脸。

哪有什么山神。

那是一只成了精的地鼠妖。

黑黢黢的破败神庙里,对上地鼠妖那双无比可怖的红眼睛,裴簌想起临上轿前阿娘对自己说的话。

原来是这个意思。

她浑身都冷,又绝望,瘦小的身子一阵阵发起抖来,眼眶一酸,眼泪珠子就不听使唤的掉下来。

温热咸涩的泪水砸到她遍布皲裂的小手上,又疼又痒。

她以为自己会死在那个黑黢黢的神庙里。

直到一把长剑破空而来,斩掉了地鼠妖的头颅。

那颗毛茸茸的黑色大脑袋很锋利的掉落,在地上骨碌碌的滚了一圈。

腥热的血飞溅到她洗干净的裙裾上,裴簌呆怔仰脸,看清楚了手握长剑的白衣青年。

他好看得像话本子里才有的神仙。

谢清拾望着面前少女脸上还未干涸的泪痕,收了青垣剑,对她说,“妖物已死,你可以回家去了。”

风吹得少女髻间的绸带不停拂在脸颊上。

裴簌仰头,嗅到他衣袖上幽微好闻的冷梅香。

久久等不到回答。

青年蹙着一点眉心,以为她没听清,又重复了一遍,“你可以回家去了”

“我没地方去。”

裴簌鼓起了勇气,仰起一张泪痕干涸的稚嫩小脸,“能带我一起走么?我不吃白饭,我可以收拾屋子,还会砍柴烧饭。”

她的声音越说越低,心底忐忑不定,希冀对方会和她的阿爹阿娘一样,喜欢勤快懂事的姑娘。

但她又想,阿爹阿娘,好像也没那么喜欢勤快懂事的姑娘。

青年皱眉看了她好一会儿,“如果我说,那个地方会很辛苦,你也要去么?”

少女小脸怔愣,后知后觉的点头,“要去。”

谢清拾带她上了仙云宗,拜入芳姮长老门下。

她成了谢清拾的师妹。

师兄骗她。

仙云宗一点也不苦,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好成千上万倍。

她时时刻苦,跟仙门弟子一起炼气、筑基。

偶尔也会有赞叹的目光落在裴簌身上。

春去秋来,葳蕤山上的花草常开不败。

不知多少次练剑结束之后,裴簌回身遥看万仞石阶上化了一层的薄薄积雪。

那么庆幸自己可以做仙云宗的弟子,谢清拾的师妹。

小竹峰上风声如旧。

裴簌立在一扇小窗前,屋子里有浅浅清苦的药香。

她没注意到,榻上的少女已经有了醒转的迹象。

云漪睁开眼时,身上的疼痛已经消减了不少。

她微微撑起身子,视线四处找寻,目光陡然一滞。

被风吹开的窗棂前立着一个柔身玉立的少女。

素衣如雪,乌发如绸。

不言不语的站在那里就已经美得让人失神

她蹙紧眉心开口,“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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