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来到沈慕洲班级门口，探出脑袋往里面瞅了瞅，视线在教室里扫了一圈也没找到沈慕洲人影。
这时正好有个女生出来，安凝就叫住女生问道：“你们班沈慕洲呢？”
女生想了下回：“好像一放学就跟着班里几个男生出去了，应该回家了吧。”
闻言，安凝“哦”了一声，一转身就不高兴地撇嘴，“沈粥粥明明说好和我一起回家的，居然和别人一起走了。”
不要理他了。
安凝眉眼耷下来，垂着脑袋走向校门口。
学校离家很近，不过一站地左右距离，安凝十分钟就能走到家。
安凝走到路对面，经过一个胡同口就是往小区的路，她途经过那个胡同，用脚踢了下地上的石头，嘴里念着，“沈粥粥最讨厌了，居然不等我。”
话音刚落，耳边就听到一声：“我们一起往沈慕洲身上喷这个，他就是个没人管的野孩子，居然总被老师表扬！”
“对，喷他，他爸是赌鬼，他衣服都破的。”
“我也讨厌他，总考一百分，老师还总让我向他学习。”
“那我们一起往他身上喷。”
“好勒。”
沈慕洲目光冷冷地盯着堵在胡同的几个男生，他唇角抿紧，略嫌稚嫩的脸上流露出他这个年纪不应该有的平静。
几个男生手里拿着玩具水枪，里面的水是他们提前掺了墨水的。
就是为了捉弄沈慕洲。
领头的男生学着电视上的语气，“沈慕洲，如果你跪下来叫我声爷爷，我考虑放你一马。”
沈慕洲盯着他，只回了冷冷回了两个字：“做梦。”
那男生对上沈慕洲的视线，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些心虚，但他领的头心虚怎么能行？他举起水枪对准沈慕洲：“来，我们一起滋他
() ！”
他身后的几个男生学着他样子，一起将水枪对准沈慕洲，正要按下开关时，背后传来很甜却又很急的声音。
“不许欺负他！”
安凝推开那些男生跑进胡同里，她伸出手臂挡在沈慕洲面前护住他。
沈慕洲看着安凝，平静的神色终于有了急切，“凝凝，你快回家。”
安凝回头看了他一眼，两条麻花辫在肩膀上晃动着，她瞪他一眼，“沈粥粥，你怎么不等我一起回家？”
沈慕洲催促她，“别闹，快回家。”
安凝撇嘴，“我不要，我要和你一起回家。”
那几个男生被安凝突然打断，看到是安凝，几人也认识。
领头男生就对着安凝说：“安凝，你别和他玩，他是没人管的野孩子。”
安凝听到怒气冲冲瞪着男生，“你胡说，粥粥才不是野孩子。”
男生看安凝不识好歹，还护着沈慕洲，就直接对着身后几个孩子说：“一起喷他们。”
说完他们就按下水枪开关。
安凝吓的脸一侧闭上眼，却还是护着沈慕洲没有躲开。
突然，她手臂被拉了下，然后她就被人挡住。
沈慕洲背过身后，用身体护住安凝，很快，他后背就一阵冰凉，然后就是墨水的难闻气味。
紧接着，他头上，脖子上，也都被墨水喷到，他不敢动，用手护住安凝的头。
“喷完了。”
“那快跑，别被安凝爸爸看到，她爸好凶的。”
“那快跑。”
几个男生说着就一哄而散。
胡同里瞬间门变得安静，安凝抬起头，黑色不知名的水已经将沈慕洲脸上弄脏，水珠从他尖窄的下巴下流下来。
他身上衣服也被这些弄脏，安凝看他额头上有水珠流下来，就抬手想帮他擦一下，就看他往后退了一步，“别碰，会弄脏手。”
他声音很低，眼神并没有与安凝对视，他顿了下对安凝说：“你先回家吧。”
沈慕洲抬起眼，看到安凝身上的蓝色外套被溅上几滴墨水，声音更低下来，“趁着墨迹刚染上，看看能不能洗干净。”
天气很冷，这些水已经将沈慕洲身上衣服浸湿，他声音已经在打着颤。
安凝没说话往前走了一步。
沈慕洲又要后退，“会弄脏你的。”
话音刚落，他的手就被紧紧拉住，他愣了下视线垂下，看到白嫩的小手握在自己弄脏的手上。
安凝拉住他，站在他旁边，“我们是好朋友，我才不会嫌你脏。”
沈慕洲想抽回手，但软软的手上像有什么魔力似的，让他无法做出这个动作。
安凝朝他弯起眼睛说：“粥粥，我们回家。”
沈慕洲看着她眼睛，眼底也浮起笑，“嗯。”
*
沈慕洲母亲还没下班回家，他没办法洗澡换衣服，安凝就将他带到自己家里。
林英值班还没回来，安远山下班回来正在家里做饭，看到安凝领着沈慕洲进家，两人都脏兮兮的，尤其是沈慕洲，身上全是黑色污渍。
他放下手中的锅铲，走过去问两人：“你俩这是怎么了，怎么弄这么狼狈？”
安凝立刻跑到爸爸面前告状，“都是小胖子王星带着几个捣蛋鬼欺负粥粥，他们坏死了，用水枪喷我们。”
安远山摸摸女儿头，抬头看向沈慕洲，正要问什么，就听到他说：“对不起叔叔，凝凝是被我连累了。”
过于平静的语气，根本不像十岁左右孩子该说的话。
“怎么会被你连累，我们是好朋友，有福要一起用，有难要一起受。”
安凝特别有义气地看着沈慕洲。
沈慕洲忍了忍还是开口纠正她，“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这不就一个意思嘛。”
沈慕洲看安远山看着自己没说话，他唇抿了抿很有礼貌地开口，“叔叔，凝凝，我先回家了，再见。”
“你家都没人，你又没钥匙，你怎么回家，你就在我家吧。”
安凝一看他要走，又想跑过去，安远山拉住她：“别乱跑，先去换衣服。”
安凝一看自己爸爸提也不提让沈慕洲留下，她嘴一撇正要不高兴，就听到安远山笑着对自己说：“爸爸带着你好朋友去换衣服。”
闻言，安凝马上抓安远山的手，“爸爸最好了。”
安远山听到女儿夸奖，心里有那么点复杂，他走向沈慕洲，指了指洗手间门方向：“洲洲，叔叔带你先去洗澡。”
沈慕洲犹豫了一下，看到安凝朝自己笑着，就点头应了声，“嗯，谢谢叔叔。”
安远山让安凝脱下外套后，让她去自己房间门换衣服，然后找了几件自己以前款式比较小的衣服给沈慕洲送过去。
沈慕洲在浴室里正脱着衣服，外套里上衣是套头的，他用手臂将衣服向上拉时，后背上一阵灼痛感，他吸了口气手中动作慢下来，好一会儿才将衣服脱下来。
刚要准备把衣服放到一边，浴室门突然被打开。
“粥粥，这是你换洗的衣服。”
安远山打开门，声音却戛然而止。
瘦窄的背脊上触目惊心地，上面全是伤痕，有许多还没愈合，带着血迹。
他沉默了一会儿将换洗的衣服放到浴室的衣架上，温声道：“洲洲，洗完澡换这些衣服。”
沈慕洲匆忙将衣服遮住身体，他垂下眼，“谢谢叔叔。”
安远山没说什么，默默将门关上。
半个小时后。
安凝已经换好衣服，正在客厅看着动画片，看到有趣地方，她“咯咯”笑着。
安远山将切好的苹果递给她，安凝看也没看接过来，刚咬一口突然想到了什么扭过头问：“爸爸，你给粥粥切水果了吗？”
“放心，给你好朋友切了。”
安凝满意地点头，“粥粥洗完
澡应该会想吃的。”
安远山打趣道：“没想到你平常那么护食，一口吃的都不肯给你舅舅家弟弟，还能有这么大方的时候。”
安凝理所应当道：“舅舅家弟弟怎么和粥粥比，粥粥可是我好朋友。”
安远山又问：“那你给爸爸吃吗？”
安凝：“当然给了。”
安远山满意地点头，正要说什么，背后传来开门声。
安凝和安远山一起回头。
沈慕洲从浴室出来，他头发半干着垂在额前，洗过澡后，脸上更显清秀。
暖色光线照从他头顶落下来，将他漆黑分明的眼眸映亮。
安远山衣服毕竟是成人的，虽然沈慕洲已经将袖口裤角挽起来，但穿在他身上还是嫌大了些。
小孩穿了大人衣服总归有些滑稽。
安远山没忍住笑了笑。
沈慕洲还没说什么，站在安远山旁边的安凝先不乐意了，“爸爸，你笑什么，粥粥穿的可比你好看多了。”
安远山：“……”
安凝跑到沈慕洲面前，笑嘻嘻地夸道：“粥粥长得好看，穿什么都好看。”
沈慕洲望着她亮晶晶的眼睛，耳朵上忽然一热，他“咳”了一声说：“这是叔叔的衣服，当然叔叔穿的更合适。”
安远山赞许地看着他，招呼他过来，“洲洲，过来吃水果。”
沈慕洲：“谢谢叔叔。”
话音刚落，安凝就拉着他来到客厅沙发上，“我们去看动画片。”
等沈慕洲坐好，安凝将安远山递给自己那块苹果给了他，“你先吃这个。”
说完又催促安远山：“爸爸，你愣着做什么，快去给我和粥粥做饭呀。”
安远山神色有些复杂，他叫安凝过来，让她跟着自己来到厨房。
他从案板上拿了根香蕉递给安凝，然后摸摸她头，“凝凝，爸爸对你那么好，难道你真觉得粥粥穿得比爸爸好看吗？”
安凝剥开香蕉咬了一口，脸色有些犹豫，好一会儿她才开口：“爸爸对我那么好，当然是……”
安远山欣慰地松口气，他女儿还是向着他的，笑意还未达到嘴角，就听到。
“当然是粥粥穿的好看。”
安远山：“……”
“爸爸白疼你了。”
安凝：“虽然爸爸疼我，但爸爸不是说过好孩子不能说谎嘛。”
安远山一言难尽地看着安凝，叹气道：“你才九岁，我就有种女大不中留的感觉了。”
安凝歪了歪头问：“爸爸，什么是女大不中留？”
安远山看着自家女儿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语重心长道：“凝凝，不管男孩子长得多好看，你都不要被轻易骗走，知道了吗？”
安凝似懂非懂地点头，“知道了，那爸爸我去看动画片了。”
安远山摸摸她头，“去吧。”
安凝又从厨房台子上拿了根香蕉，才小跑着走出厨
房。
出来时候，沈慕洲正坐在沙发上，似乎正看着电视。
安凝坐到他旁边，将香蕉递给他，“给你吃。”
沈慕洲接过香蕉，“谢谢。”
安凝白他一眼，“咱俩关系这么铁，有什么好谢的。”
说完，她眼睛一顿，指着沈慕洲耳朵问：“粥粥你耳朵好像有点红哦。”
“可能是冻的。”沈慕洲神色平静地揉了下耳朵。
安凝点了点头，视线落在沈慕洲脸上，他侧对着自己，脸上轮廓立体，眉眼已经有了深邃轮廓。
她由衷地称赞道：“粥粥，你真好看。”
沈慕洲耳上突然一热，他垂下眼睛掩饰地指着电视，“动画片开始了。”
安凝马上扭头，瞬间门就被动画片吸引住。
一旁的沈慕洲默默松了口气，正当他要准备剥开香蕉时，耳边又传来声音，“粥粥。”
“怎么了？”
安凝看着他问：“你知道女大不中留是什么意思吗？”
沈慕洲想了下说：“这是一句俗语，意思是指……”
他顿了下想到什么便问道：“你听谁说这句话的？”
这时安远山正好端着菜从厨房出来。
安凝用手指了指自己爸爸：“我爸爸刚刚对我说的，粥粥，女大不中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沈慕洲和安远山对视一眼后，一起沉默了，“……”
安凝看两人不说话，又往沈慕洲那边靠了靠，学着安远山的语气对他说：“我爸还和我说，不管男孩子长多好看，都不要被轻易骗走，要不然就会吃亏的，粥粥，你也要小心呀。”
沈慕洲和安远山再一次对视后，又一起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