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早顾寻就看清这一点。

当他站在平地时，总是幻想站在30层楼的写字楼里工作，往下看是什么感觉。

会不会将这个世界看的更清楚一些？

看清楚人是怎样日复一日，渺小又无助的活着。

可当他真正站在摩天大楼中的办公室向外看时，才发现眼前只有一层层的白雾。

整个世界都被笼罩着，更加看不真切。

可即便如此，他也不敢再摔下去。

太痛了。

平地的人想飞上天，飞上天的人不想往下掉。

眼前的人也是一样，顾寻知道他输不起，所以也没打算把他逼到活不下去的程度。

毕竟狗急了也跳墙。

所以这一次明萧惜来谈和，实在顾寻意料之中的。

方家老爷子和顾家可不一样，手段雷厉风行，这段时间也不知道他在方家手底下吃了多少的苦头，还真学乖了，不像乖乖坐到他面前点头哈腰倒，左一句表侄，右一句表侄。

顾寻并不吃这一套，可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毕竟他们还是表亲，中间隔着个明夫人，也不能做的太难看，落到外人眼里变成笑话。

顾寻还是要脸面的。

所以当明萧惜和他说吃顿饭的时候，他还是应下了。

两人到了一家日式餐厅，顾寻并不喜欢，但还是没说什么，跟着走进去了。

明萧惜主动替他倒酒，一边说自己在方家过得是什么日子，一边求顾寻给他再个机会。

“小寻，你也知道舅舅的，我只是好面子，没想着真和你作对，说到底我们也是一家人，小时候你爸妈不回家，你二叔也顾不上，每次都是舅舅去给你开家长会的。”

顾寻不想和他多纠缠，心里还念着回家吃热腾腾的饺子，就只喝了杯酒，松口说会考虑。

明萧惜露出惊喜的神色，抖着手又替他倒酒。

顾寻不想喝了，这酒难喝得他想吐，也不知道是不是状态不好，刚喝了一杯就觉得晕的厉害。

他喝多了酒，涕泪横流：“打断骨头连着筋啊，咱们俩怎么就闹到今天这个地步呢……”

等到明萧惜替他倒第三杯酒的时候，顾寻感受着体内的灼热终于觉得不对劲了。

他有些用不上力气。

明萧惜不是好酒的人，怎么可能他喝了会醉的酒，这人还能一杯杯的接着喝。

他眼底显出一点异色，不动声色说去卫生间，忍着晕厥感催吐。

然而天旋地转，再一转头，就看到了镜子里身后出现了鬼魅一样的脸。

……郑扶余。

那张脸与顾寻曾经的记忆重合，顾寻忽然觉得头疼欲裂，有什么要钻破头颅般涌出来。

原来顾寻刻意隐藏的负面记忆，也有郑扶余一份。

那是写在故事之外，真实发生的事。

是时时刻刻被注视的恶意，被这人带头起哄嘲笑的欺负，被关在漆黑的厕所一天一夜……

有关于郑扶余的恶念太多了，顾寻没时间去分辨。

他快速地翻出手机打电话给白亦然，却只响了一声就被按掉，丢在地上。

郑扶余按着他的手腕，笑咪咪地打量着他的脸：“想打给谁？”

顾寻忍不住发抖，身体里的药效开始发作，半分力气也用不上，灼热却由内而外传来，催人心智。

郑扶余捏住他的脸：“臭婊子，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方凯说了什么，这么多年不见，没想到刚来就送我这样的大礼。”

顾寻竭力呼吸：“你买通明萧惜……”

郑扶余拍了拍红润的脸蛋，手指在他脸上流连，让人作呕：“只能怪你人缘太差，连家里的事都处理不好。”

顾寻不挣扎了，郑扶余只当他药效上来，动弹不得了，按着他的腰压在洗手台上，眼中闪着骇人的怨毒。

“你知道老子欠了多少钱吗？你他妈敢来断我的财路！想要我的命！真他妈的找死！好啊，所以方凯没给我的，就用你来赔吧。”

见顾寻眼神往外看，郑扶余恶狠狠地笑：“看什么，指望着有谁救你吗？那你等等……啪——”

在他吐字的瞬间，外面的灯全都关了，外面变得静悄悄，似乎所有人都离开了。

只剩卫生间里昏暗的灯光。

郑扶余低下头，凑近嗅他的味道，扯掉他扣子：“顾总觉得你的照片，价值多少钱呢？”

顾寻忽然开口说：“方凯很快就会来。”

果然提起这个名字，郑扶余的动作一顿。

顾寻深吸一口气，继续说。

“他知道我在哪里。”

郑扶余眼中的惧意闪烁。

而在他犹豫的瞬间，顾寻瞬间顶起膝盖，郑扶余哀嚎一声，趁这机会推开面前的人，抓起手机转身跑进厕所隔间里。

“出来！草你妈，顾寻你这个狗养的贱人！”

郑扶余疯了一样咒骂，很快不知道用什么东西砸着门。

砰——砰——砰！

白亦然的电话恰好打来。

热度几乎痛灼着燃烧着他的身体，顾寻几乎失力，汗液像水一样涌出来，不住地发抖。

在视线消失之前，顾寻勉强划下了接听，却只喊出他的名字，再说不出一个字。

“白亦然……”

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