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御景园楼下。

车子停下。

熄了火。

纪成双解开安全带，轻声说：“我走了。”

厉云霆神色晦暗，情绪不明地说：“你会舍不得吗？”

纪成双瞬间明白他问的是离婚的事，抿了抿唇，唇角淡淡地扯了扯，“从来都不是舍不舍得的问题。”

是自卑她的家世，是怕他会遭受厉湛弘他们的对付。

他好不容易才得到这一切，不能因为她而毁了。

何况，他不爱她。

如果他们彼此相爱，也许，什么问题都会迎刃而解吧。

说到底，她只是在他最脆弱的时候，充当安慰剂的作用罢了。

想到这些，她就明白了，再痛苦也要分开。

厉云霆凉凉地笑了一声，“你想得还挺透彻。”

她对他再好，也不是爱他。

她爱的，只有阿然。

纪成双的心针扎一样难受，垂下眉眼，清清冷冷地说：“找个时间，我们就去签字吧，免得这么拖着。”

厉云霆的心脏猛地一阵剧痛。

像是被刀子对半砍开，痛得他鲜血淋漓。

想起她和顾辛城在星夜城拥抱，想起顾辛城说的，她还有他。

那一瞬间，他才发现，他是那么的舍不得。

可她对他付出了三年，他又怎能那么自私把她留在身边。

厉云霆克制住情绪，漆黑的眼神望着她，声音隐忍地说：“好，明天吧。”

纪成双嗯了一声，平静地看着他，说：“早上不行，我还要去看奶奶，下午吧。”

厉云霆伸手，拇指摩挲她的脸颊，眼神漆黑深邃，声音调柔了说：“几点去医院，我陪你去。”

纪成双没有拒绝，“八点。”

他对她一直很好，很温柔。

作为丈夫的责任，一直在履行。

除了不爱她，没什么缺点可言。

可偏偏，她想要的是他的爱。

“好。”

厉云霆唇角勾了勾，眼底深处尽是温柔，仿佛腻出水来。

她终究，是要走的。

纪成双的心一阵尖痛，心里难受极了，却还是假装平静地说：“你早点回去吧，路上开车小心。”

厉云霆的心揪紧，一把勾着她的脖子拥入怀里，胸口像是被一块巨石堵着，令他呼吸都变得困难。

他多想说一句，留下吧。

可终究，没能说出口。

纪成双把脸埋在他胸口，呼吸着他身上淡淡的清香，心里酸酸涨涨的，眼泪差点掉下来。

她用力咬唇，死死忍着。

抱了许久，才轻轻拍了下他的后背，脸上笑着说：“好了，快回去吧，很晚了。”

松开怀抱。

厉云霆低头，浅浅地亲了一下她的额头，“我看着你上楼。”

纪成双眉眼微弯，眼角染着一抹淡淡的酒红，笑得很甜，“好。”

下了车。

厉云霆目送她的身影回去，直到看不见了。

月光被乌云遮挡。

像是不忍看他们分离的痛苦。

次日一早。

厉云霆准时到楼下接她去医院。

傅湘文守了一夜，脸色疲惫。

看见厉云霆陪着纪成双一起来，冷冷淡淡地没理他。

表面再怎么好，也伤害了她的闺女。

傅湘文跟纪成双交代完一些事情，抬高声音，阴阳怪气地说：“你姐晚点就有空过来，到时候你尽管去忙正事，处理好了，你就解脱了。”

厉云霆神色冷峻，一言不发。

纪成双无奈地说：“行了，你快回去吧，别说了。”

傅湘文朝厉云霆白了一眼，冷哼一声走了。

纪成双坐到病床前，跟奶奶聊天，给她揉手臂。

奶奶精神很好，也比往日还记事，说起很多她小时候的事。

记得小时候，纪成双常常黏着奶奶睡。

爷爷就会埋怨，说她抢走了奶奶。

以前的她还小，以为抢走是字面上的抢走，长大以后才发现，原来爷爷跟她一样，也喜欢黏着奶奶。

她跟爷爷奶奶一起睡，总会睡在中间，黏着奶奶抱着，可每次醒来都会跟爷爷换了位置，睡在床的最里面。

爷爷说，是她睡觉不老实，自己滚进去的。

她不信。

后来一次故意装睡，发现爷爷把她抱进床的里面，自己黏着奶奶。

她才知道，原来每次不是她不老实，而是爷爷的杰作。

如今想起，仍觉得心里暖暖的。

爷爷奶奶的感情，没有惊天动地，却是一日三餐，相濡以沫。

她多向往这样的婚姻，只可惜，没机会了。

“这是你的丈夫，云霆吧？”奶奶忽然看着厉云霆，眼睛一片明亮。

纪成双惊喜地说：“奶奶，你记得他？”

奶奶乐呵呵地笑：“当然记得了，你的丈夫，奶奶怎么会不记得。”

说完，她朝厉云霆招手，“来，你过来。”

厉云霆配合地往前一步，温声喊了句：“奶奶。”

“乖，乖……”

奶奶打着石膏的手动不了，抬起另一只手，拿起厉云霆的手，放在纪成双的手上。

继而用力地拍了拍他们的手，语重心长地说：“两个人能成为夫妻不容易，奶奶希望你们能长长久久地在一起，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

“奶奶……”纪成双眼睛一热，瞬间想哭。

奶奶一直很疼爱她和姐姐。

因为知道她要和云霆离婚了，所以才会说这些。

奶奶慈爱的目光看着他们，说：“夫妻之间，讲的是相互体谅，相互扶持，千万不要因为一时冲动，做下后悔的决定，知道吗？”

纪成双忍着眼泪，低下头，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答。

厉云霆神色复杂地看了纪成双一眼，承诺道：“奶奶放心吧，我会对成双好的。”

奶奶这才心满意足地点点头，“好，好……这就好。”

下午的时候。

纪成欣来了。

纪成双和奶奶道别，奶奶紧紧抓着她的手不放。

哄了好久，奶奶才依依不舍地松了手。

下了楼，她和厉云霆前往民政局。

一路上，纪成双想起奶奶期盼的眼神，心里就堵得难受，有种对不起奶奶的感觉。

厉云霆察觉到她的情绪，单手操控键盘，另一只手握紧她的手，侧目看着她，眼神漆黑幽深，“要不，改天再去？”

纪成双苦涩地想：改天和今天，又有什么分别？

她不想再继续纠缠下去了。

那种感觉就像钝刀子割肉，折磨着人心。

太难受了。

想到这些，她扯了扯唇，苦笑着说：“反正都是要离的，就不拖着了。“

厉云霆眸色暗了暗，握紧了方向盘。

想到她跟顾辛城亲密的拥抱，他想掉头，不去了。

他们三年婚姻，凭什么他要让给他？

没过一会儿，纪成双手机响了，是纪成欣的电话。

接听完，纪成双感觉天塌了似的。

手里的手机忽然掉落在腿上，眼泪瞬间掉了下来，一股极大的悲伤将她团团笼罩。

厉云霆发觉不对劲，连忙把车靠右停靠，“发生什么事了？”

纪成双脸色惨白，眼神呆滞，眼泪不受控制往下掉，缓缓机械地看向他，半晌才痛哭出声：“奶奶……奶奶跳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