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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养一只万人嫌崽崽 怎么和以后长大成人……(1 / 2)

记者举着光秃秃的话筒,恍惚飘走了。

一群手插兜又叛逆又酷的少年队员,依然倔强沉默地驻守在余老师的身后,半步不让,誓与余老师共进退。

坚持到摄像也彻底走远,傲然矗立的小狐獴群才齐齐松了好大一口气。

小狐獴们警惕四望,趁着没人注意,抱起冷酷的大哥咻地扎进更衣室,拿出训练专用笔记本,讨论起了刚才的出场效果。

表现完美!

大哥的狠话放得也完美!

今晚肯定不用再做噩梦当复读机了!

少年队员们含着泪击掌庆祝——毕竟谁也不想再在睡得正香、梦里砸吧着嘴啃大肘子的时候,被一阵寒意倏然惊醒,教蹲在床头的大哥“余雪团”个字怎么念。

谁也不想了!

精神压力太大……再多念一次也受不了了。

受不了了!!!

做梦啃肘子大骨棒上都刻着这么个白花花的大字!

本来“余雪团”这个字,就很明显有点拗口,不那么好念。

他们还很害怕大哥将来长大以后,灭口掉所有记得这段往事的人。

那也没办法,劝也劝不住,大哥就要叫余雪团。

“绝对不准再提起这件事。”少年组队长翻起衣领,沉稳发言,“大哥就是大哥,不是余雪团。”

…就算是余雪团,也不是他们能叫的,否则将来会被灭口。

只能祈祷万能的时间会淹没一切。

一群小狐獴拼命点脑壳:“嗯嗯嗯。”

少年组队长捂着大哥的耳朵:“‘崽崽’这个词也要忘掉,谁也不准在梦话里说出口。”

…毕竟说了一千遍,很可能已经有肌肉记忆了。

但那只是余老师家的崽崽,在他们队里,那是至高无上的小阎王。

一群小狐獴拼命晃脑袋,企图把这个词晃出去:“嗯嗯嗯。”

少年组队长松了口气,双手抱起大哥,端端正正放在更衣室的凳子上,大家搬着小马扎坐成一圈。

出内测成绩那天,少年组队长就知道麻烦了,肯定有人要借题发挥——当时余老师去拿成绩单,他们赶紧躲进更衣室开小会,生怕被发现。

心情很紧张,气氛很凝重,十九个人十八个都在警惕放哨,没有一个发现凳子底下不是凳子腿是大哥。

“吓记者一大跳小分队”就这么出师未捷地被吓了一大跳,哭唧唧变成了二十个人。

新加入排练现场的大哥很坚定,有着独特的审美,驳回了他们绞尽脑汁用尽文学素养起的所有好听、简单、朗朗上口的名字,坚持要叫余雪团。

…至于排练的内容,只要是看直播的人都知道了。

没看直播的人,回头大概也会从各种公众号、视频推送、新闻头条上看到。

少年组队长拿着自己打探来的情报,压低声音给其他人讲:“总之……甭管为什么,现在有一大堆人看着我们,比过去还多。”

他们其实也的确暂时还理解不了,这种变化是因为什么。

这件事早发酵出体育圈,并引发了一系列的连锁反应,以及越来越多压不住的质疑。

——这些腌臜事难道就真的只是燕父一个人做出来的?

为什么伯格黑德我骂我自己的通稿一出,那么多俱乐部都紧急封闭集训,手忙脚乱地自检,还开除了一大批教练?

为什么这几次的比赛,有那么几个原本成绩不错的队员,忽然就连圈都转不明白了?

为什么不光是花滑圈,其他的体育项目也都有不同程度的震荡,有的甚至严重到全面停赛的地步?

还有燕家——事是燕父做的,燕溪不知道,燕母也不知道?

如果燕母知道,又为什么没有阻止?

如果燕母不知道……她不是育儿专家吗?怎么看不出丈夫手底下那些小队员的意识损伤?

不论是哪种可能性,都说明燕母的那些“育儿宝典”很可能不像说得那么完美。那么是不是意味着,有很多父母和孩子,都在不知不觉中遭受了误导?

同时,违规用药的调查影响也越来越严重、越来越恶劣。甚至有人发现,这种药不仅被用于高强度训练的少年运动员,还被用于许多没什么特长、被押着埋头苦学只求高分通过考试的普通学生。

有许多把出人头地过好日子的期望都放在孩子身上、一心要让孩子考出好成绩的家庭,是不会特地关注孩子的心理状况的——真出了状况,甚至还要埋怨耽误了课程和考试。而这种药,恰恰就能掩盖意识损伤,能把孩子变乖、变得不再胡思乱想,变得只会听话和学习……

这才是真的“一石激起千层浪”,牵扯出的问题实在太多了,事件一经各方升级,早已不再是一支少年花滑运动队这么简单。

这时反倒体现出了“温室”在某种意义上的好处——这些风波发生在外面,惊涛骇浪暗流汹涌,却影响不到处在风口浪尖的孩子。

少年队员们只是知道,关注他们的人越来越多,有好人有坏人,有不怀好意的混蛋。

“……目前只能做到这一步。”

少年组队长很有些当教练的天赋,详细说完了自己记录下队员们的薄弱点,跟队员们肩膀搭肩膀,头碰着头:“没别的办法,得赶紧更牛逼。”

他们还不够强。

说到底,这是那些混蛋能借题发挥、找茬难为余老师的真正原因。

竞技体育,归根结底是要拿成绩说话的。

要是内测成绩都能保证不下滑,就谁也弄不走余老师——他们恨不得把自己的分填那几个空里面。

要是每个人分出来几分,能把下滑的那几个人拽上来,好结结实实堵住混蛋们的嘴,让余老师留下……他们都能自愿把分数让出去。

少年组队长等大哥看完笔记本,双手接回来,交给下一个人:“好,现在听老说。”

虽然不知道大哥能不能看懂……但该走的流程必须得走。

这就是气场!

这就是地位!

这就是他们以后不被灭口的唯一希望……qaq

坐在他边上的少年队员立刻坐直,紧张地清了清嗓子:“我,我就只有六十点要说。”

红毛小公鸡坐在柜子顶上,一只脚踩着柜子边,另一条腿垂下去晃晃悠悠。

他是大师兄,当然不能跟这群小屁孩一样幼稚,还碰碰拳头加油油。

小公鸡抱着胳膊,低头看着这些师弟凑在一块儿,抓耳挠腮地想办法、找能突破的薄弱点,好给后面那几个人提分。

…这种事在过去从没有过。

就在半年前,男单少年组的内测,还有人因为有个跳跃被错判成无效少了一分,跑去找燕教练申诉。

当时也是直播采访,燕教练被那几个助理教练簇拥着,因为丢面子脸色瞬间难看了一瞬,又愈发冷淡:“像有些队员,野心写在脸上,只知道盯着一两分死抠……不会让他们上场。”

“花滑是艺术,不是分数的堆砌。”

那个灰色的影子无数次在他们的噩梦里出现,逼他们上难度,逼他们盯分数,口口声声地说“艺术”:“没有悟性的选手,没有上场的价值。”

排名第的队员说完了他的六十点建议。

其中有四十几条有关用刃的建议,都既朴实又中肯,是给那几个分数下滑的队员的,一看就下了苦功夫。

“说得特别好!”

少年组队长带头鼓掌,又用力勒了下老七的肩膀:“你也得把分给我们提上来——有余老师在呢,大伙儿都帮你,听见了吗?”

老七叫张文达,就是那个被燕教练说“野心写在脸上”、“没有上场价值”的队员。

他和燕溪年纪一样,擅长的技术动作一样,连身形都相似,偶尔远景甚至会被看比赛的观众认错,是队里被燕教练骂得最狠的队员。

他的意识损伤度是百分之二十九,换了余老师以后反而损伤得更多,已经严重到了百分之十一。这次内测成绩下滑的有他一个——他太想跳好了。

越想就越急,越急状态就越差,越差越不敢见余老师,内测前情绪崩溃,张文达把自己在宿舍里关了天。

内测开始那天,他躲在洗手间,怕得站都站不稳。

红毛小公鸡被一群小狐獴眼巴巴围着,责任心爆棚地杀进洗手间,站在门外抑扬顿挫花式彩虹屁了足足十分钟,也没把人哄出来。

最后王牌大师兄还是彻底失去耐心,一脚踹开门,把人生拉硬拽拖去了冰场。

别说成绩不好……老七这回能出成绩,都是托他们大哥的福。

燕隼之前检测的意识损伤度太高,达不到运动员标准,暂时还没有正式入队,不跟着一起参加内测。

但即使是这样,燕隼依然坚定地跟在余老师身边,踮着脚郑重地接过了小哨子,负责担任吹哨这份据余老师说“非常重要、不可或缺”的工作。

当时少年队员们都在冰场边,做准备活动和热身。

余老师家的小阎王在看台帮忙,非常忙碌,既要帮忙抱资料还要帮忙吹哨。

不锈钢的小哨子,颜色冷冰冰的,挂在冷冰冰的小阎王脖子上,晃来晃去。

看台起码有两米高,队员们站在冰上,燕隼站在队员们头顶。

那双莫得感情的黑眼睛垂下来,用和拿着刀片端详奶糖一模一样的视线,往张文达身上淡淡一扫。

…灵魂出窍不外于是。

张文达的灵魂当时就冷冰冰的出窍了。

于是这种状态反而阴差阳错,缓解了高度紧张导致的精神崩溃——毕竟人都吓麻了,就这么麻着上场,刻在记忆里的动作来上一遍,至少基础分还真没丢多少。

“你到底为啥害怕成这样啊。”红毛小公鸡一踩柜子,蹦下来走过去,“余老师这么好,又不凶你。”

张文达一句话也不说,抱着脑袋脸色苍白。

…他也不知道。

他就是太害怕表现不好了,比燕教练在的时候还害怕——从没人这么夸过他,没人会说他“是天生的花滑运动员”。

他爸妈只会说“没那么好吧”“看着也不比别人强多少”“那教练咋说你不行”。

爸妈听说了他的意识损伤程度,要把他接回去调养——可他不想回去。

测试显示他的焦虑程度是75%,他不知道这个数值代表什么,只知道数据出来那天,他爸打电话来骂他没出息。

“不行就别练了,不就是害怕比赛吗?说不定你真就不是这块料。”他爸在电话里说,“人燕教练都说了……”

他爸妈甚至还给余老师打了电话。

他不用猜,都知道那些电话里会说什么……会说他就不是那块料,人燕教练都说了。

现在脑袋也毁了,算是个半残疾,就赶紧回家,专心学习准备十五岁那场标准化考试算了。

“别在这上折腾浪费时间了。”

“不行就是不行,比张文达强的多了去了。”

“人燕教练其实也没说错,张文达就是怕比赛,怕输。”

“从小就这样。”

“我们也不要啥赔偿,是张文达自己的问题,赖不着人燕教练。”

“当初我们都说他不行了,他偏不信,就倔。”

“怕比赛还非要去什么俱乐部,人燕教练早让他回家了。要早听话,哪能折腾出这么老多什么意识损伤……”

大师兄踹翻马扎,把他从满脑子的声音里拽出来:“走,去找余老师。”

“我不去!”张文达死死抱住脑袋,往墙角里缩,“别,师兄,求你,我不去……”

因为过度紧张,他趴在地上干呕,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别人都行,就只有他这么废物,连在内测里给余老师争口气都做不到。

余老师没特意关照过他,但会耐心纠正他的动作,还会不动声色地以“在雪谷采风、暂时不便联系”为由,拦住要把他带走一个劲打电话的父母。

在夸其他人的时候,余老师也会完全不例外地翻过一页笔记,温声点出他做的不错的地方。

从小到大,张文达都没见过这么好的人——可他就是表现得越来越糟,训练和测试都一塌糊涂。可能他爸妈、燕教练都没说错,可能他确实根本就不是这块料,当初就该跟他爸回去……

红毛小公鸡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揪着张文达的领子,把他硬拖起来:“有完没完!我告诉你——”

红毛小公鸡:“……”

红毛小公鸡:“我,告诉你。”

下,面,忘词了。

这是余老师亲手托付给他的《更衣室之战》第集。

他要在这一集里利用他大师兄至高无上的威严,好好吓唬一通张文达,把这小子全是浆糊的脑袋吓清醒。

张文达的焦虑状况已经太严重了。之前麻木到连自己是谁都想不起来、睁着眼睛到天亮,知觉感觉消退,反而也能那么浑浑噩噩撑着训练。

可让他从那种行尸走肉的状态里醒过来,他就会拼命想要做好,越是着急,心就越不稳,越是不稳就越做不好就越急。

恶性循环。

这就像是你从外面捡回来一块磕得惨不忍睹的冰。

其实那块冰足够透明、质地也倍儿好,可以做成相当不错的冰雕——可即使是用手拿着,那种温度对冰来说也太烫了。

太烫的话,冰来不及成材,会先化掉的。

昨天在办公室,余老师耐心讲解这个比喻的时候,红毛小公鸡和少年组队长都听懂了。

其他人的问题都解决了,剩下那几个状态下滑的纯粹是还不适应新用刃——其实他们都有信心,但凡再晚十天半个月测试,整支队伍的分数都能坐火箭一样窜上来。

就剩一个张文达,被大哥吹着哨督促着滑了十次冰滑梯,竟然还没有顿悟。

明明那几个不服气的刺儿头滑到最后,一边哭一边吐一边顿悟得都很顺利啊。

余老师让他们别急,给他们讲清了张文达的状况,又撑着桌沿站起来,去拿说好需要他们配合的剧本。

剧本不在书架上。

剧本不在抽屉里。

剧本不在教案底下。

剧本不在十六个档案盒的任何一个里。

余老师把趴在膝盖上努力热敷的小雪团摘下来,抱在怀里揉了揉,又从小雪团的羽绒服里拿出一份皱巴巴的剧本。

两个少年看完剧本,对视一眼,彻底下定了决心。

不是更衣室霸凌,是冰块儿解救行动

解救冰块儿张文达

这么大的事儿,红毛小公鸡本来是很认真、准备的很充分、很有信心的。

…如果那群小王八羔子昨晚没有让他背了一晚上发言稿的话!

他这辈子都没背过这么多带字的东西!妈的好过分啊!没人给大师兄紧急送个剧本吗!

红毛小公鸡汗都快下来了,拼命回头眨巴眼睛。

少年组队长眼疾手快,举起燕隼一个箭步过来拉架:“大师兄!手下留情!”

大哥对余老师的剧本了如指掌,还给画了火柴人分镜!

大哥戴着墨镜,冷酷地被队长扎着马步举起来,非常完美的把剧本翻到了那一页!

“不留!”红毛小公鸡迅速瞄了好几眼:“……告诉你,花滑队不养闲人,你别想躲回家混日子挣积分!”

冰块儿张文达完全没有发现以上全部细节。

“我,我不躲了。”张文达低声瑟缩,“我退队……”

红毛小公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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