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之后，温辞每回来五楼都能碰见卫泯，这一栋楼都是封闭式走廊，只有楼梯口能看见外边的天。
它没有形状，不受拘束。
“卫泯。”温辞在十八班门口来回走了快有七八遍，眼见这一层都没什么人了才走近。
如果可以，她宁愿没有。这话说出来不好听，温辞只是笑笑：“我又不一定能拿奖。”
“那你想当什么？”
蓝天白云，一切都不曾改变。
“……看见了。”温辞摸了摸脸，很实诚。
“……”
“你看见了。”他接着道。
温辞攥紧手又松开，准考证被捏出很深的褶子：“如果能选择的话，我宁愿不当温辞。”
“嗯。”
她多说了一句：“之前没叫你参加，是以为你的目标不在师范大学，就不想你把时间耽误在这上边。”
太阳穴突突直跳，她似乎有些思考不过来，全凭意识在操控自己的动作。
任何人都能触碰到它，却永远也无法抓住它。
“江主任走了啊。”温辞背着手：“我又不傻。”
同桌：“要是你，好好的运动会不能玩去参加比赛，你高兴吗？”
将准考证扔出去的那一瞬，温辞觉得自己好像又活过来了，她没有回头，像身后有洪水猛兽一般，径直往前走。
“谁会对着垃圾桶许愿。”温辞嘟囔了一声，站起来后才回过神，“你怎么知道我扔的是准考证？”
运动会那两天正好是初赛。
“还没，不过我室友帮我带饭了。”温辞摆摆手：“我先回去了，听力教材……我可能要过几天才能还你了。”
“这是垃圾桶，不是许愿池，你蹲在这里一天，它也不能保佑你比赛拿个一等奖。”卫泯笑道：“还有，就算真对着垃圾桶许愿，你也不能丢准考证啊，起码丢个硬币进去。”
比赛前一天，全校除了高三都没有晚自习，温辞到周老师那儿拿了准考证，周老师说了几句鼓励的话。
“会的，你也加油！”她做了个打气的手势，看着温辞离开，转头跟同桌说：“我怎么看着班长有点不高兴呢？”
以温辞的成绩报考这所学校并不需要加分，但柳蕙为了能拿到更多优势，还是打电话到郑益海那里替她报了名。
她深吸了一口气，花香化作绵绵软布，堵在心口上不来下不去，强烈的窒息感呛得她眼眶一阵发酸。
这种隐晦的交流带给温辞一种难言的体会，她开始期待去五楼，有时没有看见那道黑色身影，会无意识的失落。
“不用。”她面无表情。
这八所其中一所是温远之所在任的大学，也是他们想让温辞报考的院校。
他们几乎不打招呼，像陌生人，却又在角落里交换着眼神。
她愣在那儿，只觉得一阵疲惫，对面忽然蹲下来一人，两人隔着垃圾桶间的空隙对上视线。
“没事，用吧。”卫泯偏开头，轻轻打了个哈欠，喉结旁的那个小痣清晰可见。
她认命般转身往回走，这不是扔掉就能解决的问题。
她以为是习惯使然，并没有往深处想。
“靠。”
温辞猜到肯定是柳蕙说了什么，也不想再解释，勉强笑了笑：“我知道，麻烦周老师了。”
“班长，要对自己有信心啊。”
他快步走到门口，接过她递来的申请表，轻笑：“你胆子越来越大了啊，不知道江主任办公室就在旁边吗？”
话落，突然被他提住了后领，她吓了一跳：“做什么？”
卫泯第一次露出吃惊的表情，好半天没说话，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发自肺腑地骂了声：“靠。”
温辞：“……”
“去吧，尽力就好，别有压力。”
不过今年她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没参加，但归根结底还是跟柳蕙有关。
“哦，谢谢。”温辞接了过来，看着准考证上的名字，忽然闷声说：“要是真能许愿就好了，把我当成垃圾丢进去。”
温辞脑海里瞬间闪过那条银蓝色的鱼尾，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你不是当过了吗？还是条美人鱼。”
她想了一会，好像说了能成真一样地认真道：“当一阵风。”
卫泯收起申请表，往口袋里一塞：“吃饭了吗？”
“……”
“好哦。”她背上书包：“我先回家了，你们明天比赛加油。”
身上的枷锁在无形中加重。
“要夸你吗？”
她点点头，回教室拿书包，前桌看到她的准考证，感慨道：“我要是有你的作文水平就好了，还能有机会拿奖加分。”
卫泯跟着站起来，从口袋里掏出那张纸递过去：“你刚刚没扔进去。”
温辞没有参加项目，倒不是她不想，是柳蕙觉得这些活动很危险，也没什么意义。
“什么？”她眼睛红红的。
温辞忽然很想听听他的回答，礼尚往来似地问道：“如果可以选择，你想当什么？”
“我啊。”他慢悠悠走在她身旁，漫不经心道：“当一条鱼吧，七秒钟记忆，快乐或痛苦都只有一瞬。”
天渐渐凉了，一年一度的运动会如期而至。
卫泯反应很快，站起来时凳子跟地面发出很大的声响。
温辞撇开视线：“走了。”
“挺好。”卫泯做出评价，却没有问为什么。
温辞无意识攥紧了手中的准考证，却又觉得扎手，也许丢掉就好了，她脑海里不停闪过这样的念头。
温辞不知走出多远，猛地停住脚步，风里的香味淡了，窒息感像潮水一样退去，太阳依旧高挂。
她生气的样子很生动，可眼尾的红意依旧无法忽视，卫泯松开手，平静地问道：“当垃圾也比当温辞好吗？”
他经常在那里停留，偶尔穿校服，更多的时候穿一件黑色t恤和灰色运动长裤。
一个月前，三年一度的作文比赛“星文杯”开始报名，这项比赛是由国内八所顶尖师范大学筹办，一等奖有高考加分的优惠，但仅能在报考这八所学校其中之一才有效。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你许愿呢？”卫泯蹲在对面，露出半张脸。
“不是想当成垃圾扔进桶里吗？”卫泯下巴轻抬，路对面校园里负责焚烧垃圾的大叔正提着两个绿色大桶路过：“这个小了，那个刚好。”
从教学楼出来，温辞还能听见楼里的欢闹声，此刻太阳还未西斜，蓝天白云，风中是淡淡的桂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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