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迟苏沉醉于图纸，不管是工部的，还是兵部的，她都照看不误。

正月已然过去了大半，不过凛冽的寒风还在逮着冬天的尾巴使劲儿地挣扎着，想要再肆虐一下这片大地上的草木。

外头传来工部众人的窃窃私语声，她从图纸中抬起头来，微微侧头听了听，只听得他们说什么“莫非尚书大人又和李尚书吵架了”之类的猜测。

动了动脑袋，又活动了两下手腕，她起身拉开门走出去，外头的风恰恰好在她身上拂了一下袖子，此后就像被拽着尾巴拉走了一样，再没来过。

“殿下。”工部同她一般职位的主事什么的，都是没有资格上朝的，此刻正好打算进去替她添茶，猛然见她开了门，还愣了一下。

“我方才听到有人说蔡大人和兵部尚书吵架了？”迟苏看了看他身后稀稀拉拉三两个走过的人，道，“蔡大人下朝了？”

送茶的这个是屯田清吏司主事，姓杨。

听得迟苏询问，他回身看了看周围，待底下几个人稍微走远了些，才道：“尚书大人刚下朝。不过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还有兵部尚书李大人跟着呢！微臣瞧着两位大人脸色都不大好，估计是在朝堂上碰了钉子！”

“李大人也来了？”

“是。”杨主事道，“方才还嚷嚷着要见您，是尚书大人把人给拦住了，两人一块儿去了工部议事厅呢！”

迟苏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多谢。”

话罢，她便朝着议事厅去了。

才到门口，便感受到了里头的气氛不大好。虽说站了一堆人，却没人开口说话的，可一个个的脸上都满是愁容，也不知道是欠了谁银钱了！

“卫宁殿下！”

头一个看见她的是那一日兵部尚书李成堂带来的武库清吏司郎中，奇云。

他看见迟苏的时候，眼睛都亮了一下！然而他一开口，便只见得一群人齐刷刷扭头，双眼亮晶晶地看向她。

迟苏：“……”

这感觉跟捅了狼窝似的，而她就是误入狼窝的单纯小羊羔！

呸呸呸！胡说八道什么呢！

“殿下来了！”此刻最高兴的，莫过于兵部尚书李大人，他急急忙忙起身，三两步走过来行了个礼，道，“殿下可要帮臣啊！”

迟苏眉头轻蹙，正想问出了什么事，却听得蔡尚书冷哼了一声道：“李大人，你方才不是还觉得此事麻烦殿下不够妥当吗？怎的，如今殿下来了，你反倒成了头一个扑过去的！”

李尚书眉头一竖，理直气壮：“我那不是觉得殿下最近太累了，在工部和兵部之间连轴转，害怕殿下分不出这么多心嘛！”

“油腔滑调！”蔡尚书一甩袖子，很是光明正大地翻了个白眼。转而看向迟苏时，却又换上了先前那副愁容，道，“让殿下见笑了。”

迟苏有些好奇，道：“二位尚书大人，这是怎么了？我看诸位的脸色，似乎都不太好。可是朝堂上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不约而同叹了口气。

蔡尚书与李尚书也对视了一眼，还是蔡尚书扔了李尚书一个眼刀子后，后者才长长地叹了口气，道：“殿下有所不知。今晨早朝时，臣向陛下提了兵器改良一事，本想着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可是……唉！”

“支支吾吾的，要说就赶紧说了赶紧滚！”蔡尚书没个好脸色，就差上手去推搡李尚书了。

李尚书想和他理论理论，却碍于这是工部的地盘，自己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于是只能欲言又止地瞪了他一眼，又对迟苏道：

“兵器改良一事，被吏部和户部那群人给驳回来了！说是什么眼下江宁国泰民安，边疆将士根本没有仗可打，压根儿就用不上太好的武器！殿下听听，这叫什么话？且不说如今江宁国力有所下降……唔唔……”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一旁的蔡尚书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嘴巴。后者眼神凌厉地扫了一圈周围的人，看他们装模作样没听见地低头看脚抬头看天花板，他才吹胡子瞪眼地拍了李尚书后脑勺一巴掌，咬着牙低声道：

“你不要命了啊！你不要你的小命，可别牵扯上我们工部！”

李尚书自知失言，眼珠子转向迟苏，见她脸上并无异色，咽了咽唾沫，扯了扯嘴角，弯着腰，说道：“呃，臣失言，还望殿下莫要放在心上。”

迟苏摆了摆手，道：“我不过工部的一个主事，李大人说的什么，也只是听听罢了。”

不计较就好啊！李尚书松了一口气。

“不过李大人所说兵器改良被驳回一事，我倒早有所料。”她眯了眯眸子，道，“左不过户部找个国库空虚之类的借口搪塞过去，又或者旁人刻意掩饰繁华盛世背后的危机，再给兵部扣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

众人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