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裴景告别之后，迟苏便马不停蹄地赶往懿祥宫。

这个时候，苏太后刚刚从御花园中回来，坐在暖阁之中，由着老头儿姚复知替她把脉。

迟苏赶到的时候，姚复知温热的手指正正好放开苏太后冰冰凉凉的手腕，动了动唇，刚要开口说话，却被急匆匆走进来的迟苏给打断了。

“娘！”她微微提着些裙摆，跨进暖阁，唤了一声苏太后，想要说些什么，却看见姚复知还在，她愣了一下。

她不是早就让岩雀把神医带进宫了吗？怎么这会儿才诊脉结束？

她一面疑惑这个问题，一面又在猜测，是不是苏太后真的有什么隐疾，所以神医才诊脉得稍微慢了一些？

殊不知，这只是因为他们二人在御花园的亭子里站了许久，却什么话也没有多说。

回归正题，她看到姚复知还在的时候，顿了一下，然后朝着他行了个礼，问道：“神医，我母后的身体如何？”

姚复知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停顿了一秒，眼神略微复杂，已经与来时在城门外看见她时不一样了。

只是迟苏如今心系苏太后的身体，便没有注意到。

姚复知抿了抿唇，道：“太后娘娘的身体很好，只是可能偶尔会有些头晕目眩，是为体虚之症，草民为太后娘娘开一副方子补一补就好。”

听着他的话，迟苏松了口气，道：“如此，就麻烦神医了。”

姚复知垂下了眸子，由着桐嬷嬷带他去另外的殿中取笔墨写下方子。

迟苏站在苏太后身后，替她捏着肩膀。

苏太后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一只手拍了拍她的手背，笑道：“连神医都说娘没事了，这下你可放心了？”

迟苏乖巧地趴在她肩头笑了笑，道：“放心放心，既然神医都说没事了，那女儿当然就放心啦！”

说罢，又直起身替她捏肩。

“你这手法跟谁学的，还挺舒服！”苏太后夸赞了一句，随后又道，“方才见你进来的时候，浑身上下都洋溢着高兴，看来是成功了？”

迟苏道：“娘真英明！女儿这一次啊，可是当上了正五品军器少监呢！”

苏太后微微讶异：“正五品军器少监？那些老顽固竟然舍得给你一个正五品的位子？”

看起来，苏太后对那些顽固朝臣是相当了解的了！

她撇着眉头，似嘲讽地说道，“他们不会说，怕你一个女流之辈参与朝政，祸乱朝纲，殃及天下百姓么？”

瞧着苏太后阴阳怪气的模样，迟苏“噗嗤”笑出了声，道：“娘，我竟然还不知道，您说话也能这么好笑呢！”

“净瞎说！”苏太后拍了她的手背一巴掌。

迟苏蹲到她膝前，道：“娘真是未卜先知！那有些大臣可不就是这么说女儿的么？女儿就想不明白了，我这一身的功绩，不比他们其中有些混上来的人多得多？他们凭什么这样针对我？只因为我是个女子，而他们的观念里女子只有嫁人相夫教子这一个作用吗？”

她说得忿忿不平，可仔细想想，这个时代本就是如此。

即便是到了洛月国，她们也照样有这样的偏见。只不过洛月国的偏见是对男人的罢了！

她微微叹了口气，想到后续的路还很漫长，她就有些挫败。

苏太后听了她这一番言论，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头，道：“婉仪啊，我们没有能力去改变这些人根深蒂固的观念，能做的，就只有逆流而上，拼命地向世人展示我们的才能！即便是那九五至尊的位置，想要完全拔掉这些人心里的偏见，那也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迟苏眸色黯然。

是啊，这个过程真的很漫长。

“好了，不说这个了。”苏太后笑了笑，扶着她的胳膊，让她站起来，笑道，“你能有如今的地位，已经是很努力的后果了。婉仪，娘相信你，也支持你的一切决定。你只管去做，娘会帮你的！”

苏太后这话已经不是第一次说了，但直到迟苏走出懿祥宫时，这话还是在她耳边盘旋萦绕，久久不散。

她离开懿祥宫后没多久，姚复知便带着方子回到了暖阁里。

苏太后看了一眼方子，便交到了桐嬷嬷手里。气氛一下子沉默下来。

姚复知想着方才欢欢喜喜跑进来的迟苏，想着她那双水灵灵的眼睛，似乎确实是和苏太后年轻时候很像，于是斟酌了片刻，道：“长公主她……”

他本意是想夸一夸迟苏，引起苏太后的话题，这样他们二人之间才不至于没有话说。

谁知他才开口了几个字，便听到苏太后略有些刻意的话音响起：“婉仪是先帝嫡女，唯一的嫡女！”

先帝嫡女……

他眸子动了动，苏太后这副模样，反倒让他心中突然大胆地生出了一种猜测——或许，江婉仪，或者说迟苏，根本就不是先帝的女儿！

那她岂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