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法呆坐，身体干枯，好像死去了不少时日。

他挣扎着，轻轻眨了眨眼，这是他三天来唯一一次，上眼皮和下眼皮从未阔别这么久。

“凡人的身体真是脆弱。”

袁法的修为燃尽了，感受不到丝毫脉络，也没有感受的能力，痛苦让躯体麻木，好像被剐了三千刀反而变得冷静。这不仅仅是一次修为的跌落，还附带了苍老，自己像虎威堂主暴露在烈阳之下一样，半截入土。

“这才知道了为何人人渴望长生……”

牙齿脱落，四体僵硬，动作迟缓，皮肤干涩，又瞎又哑……好像失去了存在和享受这个世界的理由了，总而言之：寿元是一切的根本，所谓的人死道存只不过是个宽慰老迈的笑话而已。

“死不可怕，可怕的是就这样死去……”

袁法微笑沙哑道，自己的身体已经溃败，甚至有烂掉的趋势，现在仅仅凭着一口精神吊着不死。他颤抖着伸出枯柴般的指掌，去触碰面前的炉鼎。

手指抖索，几寸的距离好像天涯海北一样远。

陌生的手指终于触碰到了炉鼎，仅仅是一碰，相当虚弱来自老人那垂死的一碰，当初那流光溢彩的炉鼎此番像是细砂堆筑的一样……溃散。

散成了一堆小小的土包。

袁法若有其事的看着这小小的土包静默，眼瞳中一开始是异样，然后是平静，最后是笑意。它的样子怎么像是自己的归宿一样？

“啊……”再次沙哑着喃喃道：“死了好，再也不来了……”

袁法沉吟，三息后便有一首遗言诗出口，比千年前那曹植的七步诗可快多了，正是：

半生虚妄半生真，

仙心仍存凡子身；

我死尚在灵山内，

不做残存俗世人。

就这样，对着虚空念完了遗言，袁法身上的溃烂加剧，知道自己的死期将至。自己虽然陨落了，但是至少努力过，坚持过，奋斗过，也为之流尽了血汗。

袁法摇头轻叹道：“还不错。”

而此时，一缕清风贯穿洞府，凉意渗骨，好像在诉说：你怎么还不死？

这缕清风不仅仅吹拂了袁法孱弱的躯体，更是吹拂了面前的土包，一粒粒的沙土散去，露出了土堆里隐藏的……一颗红玉。这让袁法顿时凝目。

显然，那不是红玉，至少不是之前的红玉。它不是残破的碎片，它圆润，有光泽，内在有着让人看不懂的韵律，像是一颗用锦帛打磨后的玛瑙。

“我……成功了……么？”

袁法遗书都写好了，现在有点不太想活。此刻俯身捏起面前的红玉来，仔细端详后，毫不犹豫吞进嘴中。赤玉丹丸入口有些咸腥，类似于血液的口感，转瞬即化，像是变成了一柄尖刀沉入喉管，割破了沿途的所有。

疼痛再度袭来，撕心裂肺，不是身躯的疼痛，而是无形的魂魄在受苦。

袁法最初还能忍受，直到那赤玉沉入丹田，散发出滚滚的灵气，极致的快感让干枯的身体仿佛无法承受。这不是久旱逢甘霖，这是久旱逢暴雨！

袁法登时跳起，一跃三丈高，哪还有垂死之人的样子？十指沿着肋条扣进瘦弱的身体里，挖开胸前一片皮肉，露出了可怖的心肺和骨骼，袁法看着跳动的心脏哀嚎不已，坠落在地，每个毛孔都在痛苦，远远胜过了麻风病发。

蜷缩着，扭动着，那胸前的撕裂转眼便愈合，袁法再度用指掌剖开腹部，妄图剜出那痛苦和快感交相迸溅的源头，却连肝胆肠胃都没来得及看清，连血浆都未来得及流出，皮肉都奇迹般的愈补了。

疼痛让他瞬间晕眩过去，直挺挺倒地，三日未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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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府中的时间流逝极快。

袁法睁开粘连的睡眼，痛苦的无力感受依旧，但是大不一样了。

随即颤抖着爬起坐地，看向自己的周身……全部是粘稠的血水，好像是小马驹刚刚从娘胎中脱出，娇嫩敏感的皮肤吹弹可破。袁法抬手看着细腻修长的指掌，目光似乎有了体积，看到了自己的骨骼和静脉；不是气场的粗糙感受，而是栩栩如生。

“等等，这是……内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