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安娜毕竟是个孩子，烛火中看到的景象很快地被她抛在脑后，浩大的巡游过后，她既高兴又疲惫，到最后下马也没自己走路，而是耍赖地让哥哥抱着她。

伊里斯没找什么人麻烦，自己去了御前会议，不过没跟泰温走在一起，而是和史蒂芬公爵有说有笑。蕾拉王后吻别了子女，被身旁的两个修女看着回了卧室，进行例行的祈祷。

一路上戴安娜问个不停，她不爱说话，但同时又很爱对不理解的事情发出提问。

她的世界仿佛就是由一个个问题组成的。

比如现在，她就很不能理解母亲对七神的虔诚，戴安娜想着是不是因为自己太小了，所以感受不到母亲口中护佑着他们的七神的力量。

“哥哥，你相信七神吗？”稚嫩的声音响起，在旁人听来几近于对七神的亵渎，可在孩童的天真下却是切实的疑惑。

雷加一向对妹妹很宽容，他抱着怀里的妹妹，一步步走向红堡里旋转的阶梯。

银发的王子不过十三岁的年纪，就已经有了超乎年纪的见识理解，且并不介意让他的妹妹也知道这些。“黛安，重要的不是内心的信仰与否——”他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微笑道，“在于你表现出什么样子。”

戴安娜眨眨眼，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那哥哥是不信吗？”她下意识脱口而出，又皱着眉毛，“不对，哥哥的意思是自己信不信神并不重要，而是在于你想让人们相信什么。”

这种话在旁人听来大逆不道，却在两个孩子间发生的十分自然。雷加似乎有点惊诧，但还是平复了神色，他认可地颔首：“真聪明，黛安。”

“宗教，信仰，七神……”雷加缓缓地念出这些名词，他踏上楼梯，低头注视着若有所思，“这些不过是造就台阶的基石，要用在恰当的位置，比如成为维护统治的工具。”他抬眼笑道：“可重要的是人本身，不是吗？”

“要让人们相信你所想让他们相信的。”戴安娜重复着这个拗口的句子，她不悦地摇摇头，“哥哥，我认为这是蒙蔽。”

童言无忌，雷加却看着妹妹，半晌一声叹息，谁都明白这个道理，但在命运的选择中又由不得地去相信，比如他知道的那些。

“黛安，你要不是女孩就好了。”雷加最后说了这句，也许像是冒犯，但经由他这个哥哥说出口却是由衷的赞许。

戴安娜的紫眼睛十分沉静，她又一次地摇摇头：“不，哥哥……相反，我很高兴自己是个女孩。”雷加注视了她好一会，复又微笑着：“是的，黛安，我很高兴你是我的妹妹。”

……

终于把妹妹送到了自己的卧室，雷加还要去习武场进行例行的训练，王后派来的侍女要从王子怀里接过公主。雷加礼貌地一笑，其中一个新来的年轻女孩，脸颊逐渐泛起红晕。

戴安娜吻了哥哥的脸颊，两边郑重地各一个，孩子气地眨眨眼：“哥哥，晚上你一定要穿那件银色的袍子，给我弹竖琴。”

雷加无奈地笑笑，既然是妹妹的请求，那只能答应了：“好。”

戴安娜恋恋不舍地告别了哥哥，被侍女抱在怀里的时候，不忘向雷加身后的亚瑟戴恩爵士送去一个飞吻。

拂晓神剑和王子相视一笑，转身离开时还感慨了一句：“公主真可爱，她总让我想起尚在星坠城的妹妹亚夏拉。”

他叹息了一声：“自从我当了御林铁卫后，就再也没见过面了。上一回她走路还是跌跌撞撞的，跑过来笑着叫我哥哥。”

亚瑟戴恩脸上露出难得的柔情，雷加一向明白他这位朋友对妹妹的友爱。

亚夏拉和戴安娜一样，都有着一对紫眸，雷加虽从未见过这位女孩，但据戴恩描述，是很相近的一种紫色。不同的是亚夏拉小姐有着深色的头发，乌黑若学士的渡鸦。

“为什么不把她接来？”雷加随口问道，这次在君临举办的比武大会可是前所未有的盛况，大小贵族齐聚一堂。

亚瑟戴恩摇摇头，这似乎触及了什么，他自嘲地笑笑：“不会的，雷加。”随即含糊地带过，并未解释缘由，雷加也没有多问。

至于现在的戴安娜，在小口地啜饮着加蜂蜜的热牛奶，坐在床上小脚丫晃晃荡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