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山顶，两人走进寺庙里，抬眼便是巨大的佛像和满眼的经文佛偈，烟火缭绕，檀香沉沉。

沈长清从小住持那里拿了香，双手合十，重重在蒲草团上跪下去。

林绝想起来很多年前的岁月，他的母亲憎恶地看着他，在菩提寺里，佛祖的面庞沉沉而下，悲悯万物。垢秽未除，贪嗔犹在，他的母亲摇摇头，让他跪在蒲草团上祈求自己的命。

他看着周围的人，皆做魔鬼疾戾相，求天命，求巨财，求康健，求无忧，他什么也不求，为何要跪。

可他仍旧匍匐，姿态虔诚，前额在地上磕出殷红的血，他心里空洞，惨白着一张脸，露出诚心的笑意来。

他祈求自己的母亲不要丢下他。

然后连那个唯一的愿望也失效了。

他从那之后，什么也不信，通通都是假的，人生扼腕，终要叹息。kanshu五

他想现在如果要跪，他就要跪自己唯一的小菩萨，日日上香祷告，祈求她对自己的怜悯能够多留存一点时间。

沈长清弄好后问，“你不用吗？林绝。”

他摇摇头，他唯一信任和坚定的小菩萨就在他面前，他心里晴朗，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来。

“不用。”

沈长清见他这样说，也没有强求什么，他们两个同时抬脚跨出寺庙的门槛。她突然说，“林绝，多笑笑。”

“你笑起来很好看。”

林绝的脚步顿了一下，微微点了一下头。

沉默的应允。

沈长清脚步轻松地走到古榆树那里，买了两块牌子，一块递给林绝，对方很顺手地接过去。沈长清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说，“不是叫你替我拿着，你也写一个心愿嘛，等会我们一起把它挂到树上去。”

她又递给他一支笔，“随便写一个嘛，万一实现了呢，对吧？”

林绝突然觉得她这个动作和语气也很可爱，他接过来，"好。"

沈长清非常迅速的在上面写上身体健康，万事如意的祝福词。

她去看林绝，发现对方还没有动笔，浓重的笔墨在纸牌上泅开一个黑色圆点。

沈长清转过身，“你快写，我不看你。”

她察觉到对方在身后悉悉索索的写字声音，然后有人拍了拍她的肩。

“好了。”

“那我们把它一起挂在树上。”

沈长清觉得挂的低不是很好，于是重重把她的牌子抛上去，末端的红色流苏在空气中划出一道线。林绝也如法炮制，把手里那块牌子抛了上去。

没有人知道他写的什么。

那块希望沈长清愿望成真的牌子静静的悬挂在树枝上。

他要把自己的愿望都给她。

希望她快乐而幸福地活着。如果可以，最好可以爱他一点点。

他爱人像一种绝望的供奉，双膝跪地，匍匐前进，讨求一点点希翼。

一点点就好。

清清，你爱我一点点就好。

沈长清双手合十，紧闭双眼，又在这棵据说很灵的古榆树前真诚许愿。她现在过的不错，希望远在天堂的爸爸妈妈也可以看见，希望他们一切都好。

一睁眼，发现林绝早就挂好了，在安安静静注视着自己。

她低头看了看手表，一点多了，还没有吃什么东西，“林绝，要不要在寺庙里吃完斋饭再下山？”

肚子在此刻很合时宜地叫了几声，确实饿了。

林绝抿唇笑，“好。”

往回走的时候却又看见他们四个人。

林绝和顾一垣彼此对望了一眼。

他们俩个人都对一些事情有着超乎常人的敏感度，或许是出于天赋，或许是出于环境，很容易便可以觉察到，彼此双方，都有着一股明显的敌意。

就算两人情绪从不外露，几乎算得上克制。

但是此刻就连盛时这么神经大条格外不在乎的人也觉得氛围不太对劲，他嘿嘿尴尬笑了几句，“哎呀，长清啊，巧了嘛这不是。”

就这么屁大点地方，巧什么巧。

沈长清绕过他们，往前走，林绝也跟着她的步伐走。

顾一垣对这种求神拜佛的东西向来兴致缺缺，他有自己惯用的一套逻辑和法则，只相信自己，那些别人千求万求的或金贵或低贱的东西，他想要，便是唾手可得轻而易举。看書溂

实在无需弯下双膝，耗费心力，出卖一些廉价自尊换取什么来。

他看了看其余的三人，都已经在往买牌子那个地方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