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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与仙醉:十七(2 / 2)

“公子,姑娘!”齐卉跑到二人前,心如擂鼓,脸色惨白,眼神飘忽,却还是将手中的酒壶递给了阿箬道:“多谢二人还书,这是白月城的酒,临行前赠别一饮,也算是老朽送知音了。”

阿箬闻言,心中有些诧异。

她以为齐卉应当是厌恶她的,毕竟如今齐宇林在白月城的名声全都与杨姝之死有关。以齐宇林如今的行径,今后怕是不能为官了,而他在白月城全无脸面,即便一身才华也未必能当个私塾先生,他若一直在白月城,那将一生受名声所困。

齐卉曾为太子师,怎能忍下这口气?

那夜从乱葬岗离开,众人都认定了是她蛊惑了齐宇林将杨姝带到深林杀了杨姝,又仗着自己的本领逃避王法,轻松离开。

阿箬以为齐卉怕是不愿见到她,这才特地让棋社老板代还棋谱,没想到齐卉还是追了出来。

齐卉道:“就饮一杯吧。”

阿箬垂眸瞥了一眼他手中的酒杯,心头一跳,再看齐卉,他好似老了许多。一生官名,为儿子所累,也不知齐宇林所行究竟是对是错,但这世上诸事难两全,阿箬解不开,也帮不了他们。

“那就饮一口。”阿箬道。

寒熄拉着她的手,脸色沉了下来:“不喝。”

阿箬一愣,朝他看去一眼,再见齐卉颤抖着的嘴唇与举杯的手,轻轻叹了口气:“没事,就一口。”

杯中有毒,她知道。

齐卉终是恨她的。她知道齐卉是将齐宇林一切行为转为了她的蛊惑还未消失,他应当是怨恨她杀了他的好儿媳,毁了他的好儿子。

阿箬想她又不会死,只是不知这一杯酒下肚,又能否叫齐卉解恨,安心呢?

阿箬端起酒杯,一口喝下,齐卉见状,为自己也倒了一杯,一双眼神显出了畏惧与苍老,可还是下定决心道:“一路好走。”

他正要抬臂去喝,那杯酒的杯面便被一把展开的银花折扇盖住了,阿箬朝他一笑,道:“齐先生已年迈,酒多伤身,莫贪饮的好。”

“你……”齐卉愣住了。

阿箬没与他告辞,牵着寒熄的手便离开了,她阻拦过齐卉一次,想必他也没有胆量在他们走之后再饮下毒酒一并赴死。

齐宇林与杨姝今后如何,齐卉如何,那都与阿箬无关。

错乱了他们人生的人是朱谦,不是她,她只是履行了自己的职责,将那些该死之人杀死。杨姝可怜无辜,她也没有错,她无需为他人的悲哀承担责任,阿箬是这样告诫自己的,可她的心里仍有些不痛快。

“你不该喝。”寒熄的声音听出了些许不悦的情绪。

阿箬抬眸看他,眨了眨眼:“我不难受。”

没有疼痛,也没有呕血,齐卉下的是比较厉害又温柔的毒了。阿箬才这样想,便察觉到眼前的寒熄好似变成了几重幻影,这一瞬她头脑昏沉,脚下虚浮,竟有些站不住。

身子一歪,阿箬扑入了寒熄的怀中。

一阵幽冷的花香扑鼻,阿箬被这一口香味糊住了理智,她立刻反应过来自己这是怎么了,毒未奏效,酒劲儿却上来了,可区区一杯酒,也不该让她浑身瘫软无力,思绪也受堵。

寒熄搂住了他,看见她额前的汗水,拇指擦过,却在她的眉心处擦出了一片金色的痕迹,随着光芒照过,那些金色褪去,又成了白皙的皮肤。

天旋地转之下,阿箬的呼吸稍稍有些困难,醉酒让她的理智坍塌,感性上涌,胆子也变得大了起来。她的一切行径越过了心中划定的分寸,她不受控地仗着着一股突如其来的醉意,胆大妄为地勾住了寒熄的肩,还朝他笑弯了眼。

“神明大人,长得真好看。”阿箬说完这话,踮起脚朝寒熄凑近,似乎只要靠近他就能看得更清楚一些,看清他每一根睫毛,看清他的眼底,看清他眼中晕神的自己。

阿箬从未有过这样放纵的一刻,仿佛天地间仅剩她与寒熄,不必去想过去或未来。

人说,不争日月,只争朝夕。

于阿箬而言,寒熄不是她的朝夕,而是她的日月,是她仰望不可触及的存在。然而这样的人就在她醉晕无畏的这一瞬,像是从日月变成了她可肖想的朝夕。

于是她牵住了日月,拥住了朝夕。

寒熄似乎是轻轻叹了口气,阿箬眉心的金色又闪出来了,那是仙气查出身体毒素后正在清理一遍她的五脏与四肢百骸。

仙气巡游全身的速度取决于毒的深浅,若是一般的毒,便只会使人眩晕失力,似是酒醉一场。若是自身损耗过大,仙气巡游的速度就会很缓慢,反应而来的情况便是重度疲惫甚至会丧失呼吸、心跳,陷入假死沉眠等待一切复原。

阿箬的现状,便如酒醉。

寒熄知道,所以他才不想让她喝那一杯酒。

“神明大人是我遇见过的,最好最好的人。”阿箬的心情实在有些微妙,整个人飘飘然,她像发觉自己说错了之后立刻改口:“不!是最好最好的神。”

街上行人很少,可始终是有人在的,当街搂抱本就是不雅之举,阿箬说话的声音还不加收敛,整个人几乎黏在了寒熄的身上,一边说,一边笑。

爬了满墙的飘香藤散发着淡淡的香味,寒熄还记得这个地方,上次也是在这里,阿箬化作了隋云旨的模样与他手牵手结果被人注目,今日又是在这儿被人偷偷瞧着。

寒熄敛神,于这条街尾下了结界,隐去了二人的身形。

眼看着阿箬踮起脚朝他越凑越近,寒熄搂着她腰的手没忍住收紧,指尖压着的软肉使得阿箬有些痒,她扭了扭腰,蹭得寒熄呼吸一窒。

于是他手中稍稍用力,按住了她不安分的腰不许她乱动,又深吸一口气,顿了会儿,问她:“那阿箬,遇见过几个神?”

阿箬竖起一根手指,对着寒熄笑得眉眼弯弯。天上地下,只此一人能在阿箬的心里,落得“最好、最好”这几个字。

看着阿箬眉眼弯弯,当真心情很好的模样,寒熄的嘴角也不自觉地跟着挂上了一记浅笑。他的目光很温柔,茶色的瞳孔在阳光下几乎显现成金色,可里面倒映出的阿箬很清晰,因为他的眼里,也只看得见一个阿箬。

寒熄想,只要阿箬高兴就好了。

“阿箬以后,不止会遇见一个神的。”寒熄的话很轻。

阿箬立刻开口:“就算以后遇见再多神明,您也是不一样的。”

遇见的再多神明,都不是寒熄,都不会放出小银雀让她看见大千世界,不会诓她箬竹根,不会给她起名。

阿箬想离他近些,再近些,可模糊的视线总让她觉得自己离寒熄很远,短暂的回忆让她误以为自己还是过去站在树下的少女,此刻仗着一股醉意,费力也想攀上那树高枝。

于是阿箬双脚一蹬,轻巧地跳上了寒熄的怀中,双腿勾住了他的腰。寒熄自然接住,原先按在她腰上的手,变成了搂住了她的背,拖住了她的臀,以免她摔了下去。

晕乎的阿箬,果真有十万个胆子。

她终于与寒熄齐平,终于能感受到他的呼吸,他们终于这么近。阿箬笑得更开心了,那双鹿眸盛着盈盈的光,朱红色小口轻启,说出了他曾经说过的话。

他曾说过:“青袖如波,曳地宛竹风,似竹影,食竹根,不如就叫你阿箬。”

寒熄闻言,桃花眼弯成了月牙状,他的身体里似乎有一团火焰,因为阿箬的一颦一笑而盛放燃烧。寒熄忍不住指腹的微痒,在她的背上流连,他将人搂得紧一些、再紧一些。

那些潜藏于他身体深处更炽烈的欲、望呼之欲出,寒熄摸不出门道,却又有些迫切地想要与阿箬亲近。他是没有心跳的,可他似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寒熄分明没喝酒,也没有中毒,偏偏在这一刻他如大醉一场,只想不管不顾。

有什么东西偏离了,也有什么东西失控了。

满墙的飘香藤盛放,就连一些新长出来的嫩枝里也迅速开出了花儿,就像要在这一瞬倾尽一切,燃尽自己的生命。

寒熄看着阿箬的眉眼,视线再落向她的鼻、唇,与洁白的脖子和纤弱的肩,他抿了一下唇,凑近了些。

阿箬的呼吸喷洒在寒熄的脸上,每一次都是炙热的,似火燃遍全身。

他们越来越近,近到鼻尖互相擦碰,近到只要寒熄稍稍抬一下下巴,两唇便能相贴。寒熄喉结滚动,桃花眼中迷离,他微微张开口,屏住呼吸,唇上擦过一阵柔软,那是阿箬的脸颊。

她的头歪在了寒熄的肩上,不轻不重地磕下,声音囔囔地传来:“晕啊,神明大人,我好晕啊。”

寒熄睫毛轻颤,他眨了一下眼,结界消失,秋风吹过飘香藤,繁花依旧。

“睡吧。”寒熄道。

“我不能睡,我要守着您。”阿箬费力睁着眼。

寒熄浅笑:“我守着你。”

“怎么能……让您守着我呢。”阿箬支着胳膊,发现她是彻底支不起来了,她无奈地嘀咕一声:“不该喝的,酒劲儿好大……”

“嗯,所以,阿箬睡一觉吧,睡醒就好了。”

许是寒熄身上的味道太叫她安心了,阿箬果然抵抗不了那仙气在身体里四窜带来的冲击,混混沌沌地半晕不晕。她不知自己此刻正盘在寒熄的腰间被他抱着,也不知她方才那一垂头错过了什么。

就连寒熄也不知道,若方才阿箬没有头晕,他会对她如何,那像是基于欲\望渴求亲近的本能。

寒熄将她换了个姿势,从腰间拉下她的腿后,将人打横抱在了怀中,一路往客栈走去,看来今日又要留宿,走不成了。

便是晕了,阿箬也不忘喃喃:“神明大人,真好、最好。”

他好么?

寒熄垂眸,目光落在阿箬的身上,如四月的阳光,他闻声轻笑。

阿箬也好。

于寒熄而言,阿箬亦是这世间独一无二,最好最好的,阿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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